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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6)

      半是因为紫莲共感,半是因为情感上的心疼,真疼。
    药性化入萧辰体内,立刻朝心脉处汇过去,治疗着他的损伤。
    容渊收了萧辰的剑,将萧辰打横抱了起来,朝幽莲宫而去。
    所有的冥官都收到了容渊的诏令,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符咒诏令传达的不再是文字,而是响起了冰冷愠怒的声音。
    容渊:传我指令,即刻封锁幽冥,捉拿刺客!任何人不得离开幽冥,凡有左腹重伤的幽冥人,无论身份地位,一律捉拿待查,本尊不会污蔑无辜,也绝不会放过真凶!
    右常接到诏令时,第一反应是惊喜,尊主能说话了!接着是担忧,什么刺客,尊主没事吧?
    他立刻准备召集人手,边走边给左忆传音:你人在哪儿,尊主的诏令接到没?
    左忆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接到了得了闲想来黄泉边上赏花的。看来事态紧急,你先召集人手,我随后就到。
    右常:好,你快些。
    左忆确实正在黄泉边上,他左腹的伤口抹了药也还在不停渗血,血滴滴答答落下来,砸在彼岸花鲜红的花瓣上,他抬手抹了抹,自嘲一笑:有容渊后面那句话,就他现在这伤势,根本藏不住。
    上回反噬时是内伤,用醉酒躲过去了,这回是真的回不去了。
    趁幽冥彻底封锁前,他得走。
    他也没脸回去了。
    左忆将黑袍扔在了花丛里,重新在外面罩了件斗篷,遮一遮伤,他抬脚踏出一步,这一步犹有千钧,扯得他莫名低下头来。
    左忆低下头,瞧见了脚下摇曳的花。
    黄泉边上很快没了人影,被扔下的黑袍旁,有一朵彼岸花也跟着没了踪影,被摘掉的花好像从未存在过。
    第58章 去年今日
    医官前来看过萧辰, 容渊面沉如水:如何?
    医官赶紧道:殿下心脉受损,但有护心玉髓,只待药力缓缓修复, 无大碍,下官再开一些配合玉髓的药方, 会加快恢复的速度。
    容渊面色却没松开:殿下身子本来就还在修养, 修为没能全拿回来, 又受此一遭
    医官本想再说什么,看到容渊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尊主生了张赏心悦目的脸,但再漂亮的脸蛋,带上冰冷威严的气息后,就悦不成。
    萧辰的伤,其实三滴玉髓便够了,容渊直接给灌了一瓶,这话医官自然是不敢说的,尊主正在气头上,出口某些话不是说给旁人听的,他们当做没听见就好。
    果然, 容渊叹了口气:罢了, 你下去吧,药立刻配好送来。
    医官忙不迭躬身:是。
    萧辰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容渊待医官走后坐到床榻边, 搭上萧辰的手。
    连理同心咒他已经解了, 托紫莲的福,萧辰现在心口处是什么感受他也能知道,被玉髓的药力包裹着,疼痛减轻得很快。先前他被禁锢在原地时, 那猛的疼痛让他惊恐起来,就算是萧辰这样的修为,丢掉心脏后重新修回来也不是轻松的事。
    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不过是性子使然。就跟他大言不惭说毁了心脏试试是一个道理。
    他们看似性格截然不同,骨子里有些东西还真挺像。或者说,难道是我跟你学的?
    容渊低笑一声,这声笑在空气中转了个音,化作无尽的苦涩,他收紧握着萧辰的手,静静的等着。
    等什么呢?
    医官将煎好的药端过来时,门外同时响起了右常的声音。
    尊主,属下前来禀告。
    尊主,药已备好。
    容渊:嗯,都进来。
    医官带着药童,将药引粉撒在汤药里,搅拌好,容渊伸手:给我吧。
    药童:尊主,药还烫,待我先催凉。
    容渊道:无妨。
    药童只好将药递上,药碗入手果真还烫,烫得人皮肤烧灼,好在萧辰昏着,不必感受这些,容渊也不用灵力,就端在手里,用汤匙搅拌着,右常看他一眼,低下头去。
    回禀尊主,幽冥各处界门已尽数封锁,各处也已经派人巡查,目前只在一家医馆发现了左腹受伤的人,是凶兽抓痕,那人在治疗,我们留了人在医馆看着,等候尊主指示。还有,还有
    容渊看着药碗里漆黑的汤汁,手缓缓搅动:还有?
    若他抬头,就能看见右常手略有些抖,但容渊并没有去看他,他眼底的墨色快跟药汁一样浓了,他听到右常强行镇定但依然掩饰不了急促的气息:左忆那家伙,又偷懒去了,先前还说快到了,但我将人员部署完,他连我传音也不接了,尊主放心,我之后肯定按着他脑袋赔罪,玩忽职守。他说他去黄泉边看花,我已经让人直接过去找了。
    容渊点点头:好,我再等等他。
    医官敏锐地听出不对劲,登时大气也不敢出,只当自己不存在。
    这个时间不需太久,甚至药还没凉,去黄泉边找左忆的士兵就回来了。
    报,尊主,各位大人,我们在彼岸花丛里发现了带血的黑袍和一封信,信上写着尊主亲启,信已查过,无术法痕迹。
    右常余光看到信封上的字迹,顿时脸色一白那是左忆的笔迹,他不会认错。
    容渊放下碗,接过了那封信,他一边拆信一边平静道:诏令发出后,左忆也有响应,他说自己在花丛里睡着了,立刻就回来。正事上他从没含糊过,脑子好使,常能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事情都办得漂亮。
    你说这个时候,他会给我留什么信?
    右常已经面无血色,煞白一片,他摇摇头,一时间竟有想逃离这儿的冲动,好像一回府,就还能逮住那成天没正形的家伙,把他骂一顿,问他开的什么玩笑。
    容渊面无表情看完了信上的内容,他抬眼对上右常的眼神,将信给他,示意右常也看。
    右常颤抖着手接了过来。
    左忆在信上把什么都说了。
    说他遇上一个知道无念也就是他姐姐下落的人,那人带着无念曾贴身的信物,这么多年了,只有她给出了无念的消息,左忆无论如何都不愿放过,便开始了给此人卖命。
    起初就是调制毒药,刺杀萧辰,他只负责看管花无痕等人,让他们种植毒相思,居中传消息,药物的全部配方他不知道,如何让萧辰中的招他也不知。
    之后还有妖界伏杀天界皇子的事也交代得清楚。
    天帝和文曲星君的事应该也是她做的,她是化身,从不在我面前动灵力,但我怀疑她就是天界的人。
    尊主,禁地之事,是那日你去禁术区,将书本封上后我起了疑,即便不能打开,只要看过封面,我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毕竟那儿的书我已经全背得滚瓜烂熟。
    信件到此为止全是平铺直叙,把事实写了下来,没有夹杂着任何他的心理感受,只有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我自知罪无可恕,不求谅解,待我向她问完最后一件事,我定回到幽冥,任凭尊主发落。
    右常手抖得厉害,薄薄一张纸再握不住,从他手间抖落在地,右常踉跄着后退两步:他怎么能,怎么能
    传令。
    容渊说完这两个字,顿了顿,才又续了上去:刺客身份确认,乃幽冥左使左忆,左忆叛出幽冥,即日起,颁布对左忆的通缉令,亦传至外界,捉拿左忆送幽冥者,重重有赏。
    右常仓皇地看着容渊,但他什么也说不出,他自己心头也是一片混乱,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左忆会背叛幽冥,背叛容渊。
    副使府上有颗老古槐,当年,前尊主、无念,还有他和左忆,四个人最爱在围在树下喝酒撒疯,他最初本是个闷闷的性子,愣是被其他三个带出了葫芦,也因为天天替他们操心,把自己嘴巴磨出了碎嘴叨唠的习惯。
    对寿命极长的他们而言,时间从来不是问题,右常曾以为,他们会一起这样闹一辈子。或许等大家成了家,某些人添了后代,古槐树下会变得更加热闹,人一多,玩的东西也就更多,兴许还有劝酒的,结果被耍酒疯的一起灌
    可还没有桑海沧田,先无念失踪,后尊主陨落,而现在,左忆犯下了不可挽回的事,逃出了幽冥。
    古槐树下没有变得更热闹,人越来越少,如今,是要留他一个人在原处吗?
    他听到容渊说都出去,我们都冷静冷静,右常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退出去的,医官不忍,说了什么,但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等右常回过神时,他已经回到府上,站在了古槐树下。
    右常木讷地盯着古槐,一边游魂似地招来了自己的下属们。
    右常:传尊主令
    尊主令,尊主说,说
    下属们半晌没等到下文,不禁疑惑抬头,却惊愕地瞧见右常红了眼眶,在古槐树叶无风而落时,他崩溃地躬身,落下泪来。
    在让所有人退下后,容渊端起了药碗,萧辰昏着,他照样用哺喂的方式,一口一口渡给萧辰。
    最后一口给萧辰时,容渊不小心自己也咽下一点,好苦,真的好苦。
    容渊将萧辰放下,他本想去握萧辰的手,但在虚空抓了几次,他最终却落在了床单上,很快,他手指缓缓收紧,青筋暴起,床单没能在他手下撑多久,给抓碎了。
    我拿他当我真正的兄长
    容渊觉得自己心眼小,一辈子只够放几个人在心上,可那些人住下了,便都在他血肉上扎了根,动一动,就是在挖他的血和肉。
    容渊低着头,呼吸粗重,他嗓子哽住了,眼珠里布满了血丝,红得可怕,像是要落泪,又像是要滴出血来。
    师父一直为怎么好好教他而头疼,右常没跟小孩相处的经验,操心一大堆,把他当易碎品般供着,可小心了,只有左忆与众不同,常带他去撒疯,说什么少年人就是要畅快才好。
    虽然他不知道去黄河边打滚、去野地溜凶兽有什么畅快的,而且往往结果都是被右常逮住后追着左忆打,他在一旁看戏。
    左忆一边躲,一边朝他笑。
    容渊偶尔不由弯弯嘴角,左忆跟右常就会跟捡到宝似的停下来,大呼小叫,左忆道:怎样,还是我有办法,我就说不能像你那么古板!
    我可去你的,右常据理力争,小殿下分明是觉得我揍你揍得对!
    容渊想,若有兄长,应就是他们这般模样。
    知道自己是天帝的儿子,知道辞树乘风与自己的关系时,容渊并不需要两个皇子来补偿什么兄弟之情,他不说,但他有过的。
    我有过的。
    容渊深吸一口气,他猛地起身退开几步,离床榻远了些,他不想自己情绪失控时伤到萧辰,方才不敢牵萧辰的手也是如此,周围的摆设、门窗因为他的气息已经在簌簌震颤,灯火不安地跳动着,什么冷静都是假的,水面下早已暗潮汹涌。
    昏睡中的萧辰似乎感知到什么,眉头皱了皱。
    容渊又后退一步。
    他想过退出房间,但眼下这种状态,也不适合出去。
    他退到角落里,靠在墙上,远远地瞧着萧辰。
    人心难测,他早就知道,因此交付真心时也格外谨慎,砸碎时也成倍地疼。他变得强大,可以护住身边的人,可若是人铁了心要从他身边走开,那便不是强大就能留住的。
    殿下,容渊在角落里,一瞬不瞬瞧着他,默念道,你可别离开我。
    第59章 我心安处
    天界的天帝还没醒, 幽冥又出了事,左使成了刺客,通缉令传到了界外, 魔界帮着贴通缉令倒十分积极,就连苍峦也老实回到了魔界, 不为别的, 就为这一连串的事儿也太诡异了。
    消息传到天界时, 辞树和乘风想去问问容渊化身,看看情况如何,容渊却直接闭门不见客,乘风在外给气着了:行,不进去,你就说你伤着没吧,没伤着吭一声总成?
    辞树:可他不方便说话。
    乘风手一顿,懊恼道:气昏头,我忘了。
    容渊已经能说话的事他们还不知道,他在天界的化身直勾勾盯着门,没吭声。
    左忆说, 他怀疑搞出这一连串事的女子是天界人, 妖界的狐狸说,曾有女子出现在天界的书房。
    此人既然趁天帝寝宫的防卫空虚时前去书房,证明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会不会跟左忆嘴里是同一个人?她就是幕后真正的掌控者, 容渊在脑子里把所有的事串到一起思索,只有逼着自己想正事,他才能从窒息的情绪里抽身。
    左忆这一刀,扎得可真是地方, 无论他原因是什么,尽管他不想伤害容渊,刀却已经落下了。
    容渊化身在门外两个皇子离开后起身,施了法术后,又悄悄朝天帝的寝宫那边去。
    如今心脏归位,不知是不是心脉在禁地还被淬炼一番的缘故,他的修为竟又涨了些,尽管天帝遇刺后其寝宫外防卫森严,也还是拦不住他的潜入。
    容渊循着小狐狸说的方位,摸进了那间书房里。
    一进屋子,容渊先就被那座神女雕像给夺去了目光,在一尊本来栩栩如生的雕像上偏要套上件真正锦缎织的衣裳,难免显得不伦不类。
    而且这尊神女像刻的是神女威风凛凛的武将身姿,并非温婉的盛装形象,披这么一件华服,完全破坏了雕像的美感。
    雕像雕得不错,五官神情都很生动,也看得出,辞树长得像娘,乘风那身潇洒的战意也随她。
    容渊默默移开视线,寻起那处暗格来,若没小狐狸先探过,确实很容易忽视,知道后就不难找了,容渊指尖带着灵力,瞧了瞧那个浮现的符号,对他来说倒是不难解。
    只是解开后,底下的暗格里空无一物。
    容渊沉默地盯了一会儿,突然又把视线转回了神女雕像上。
    神女以身殉封救了苍生,是值得敬重之人,容渊朝雕像鞠了一躬,无声道了句得罪,而后抬手,施了法术,印在了雕像上,印上后,术法符文便隐没消失,藏了起来。
    暗格里或许有过东西,然后被那女子取走了,但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再来。容渊留下的是追踪符,此间书房不算很大,无论从正门、窗户还是屋顶,或者直接穿墙而入,都不会忽略这座雕像,只要来人瞧见了雕像,追踪符便会悄无声息转移到他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