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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1)

      来福对着面前的球形物体犹豫了下,全凭腰间的金饰才敢认人,给少尹请安,殿下昨日吹了风,半夜里发起高热,今日不能来上学,特意让我来请假。
    宋佩瑜先是愣了下,重奕怎么可能吹风就高热?
    那可是大早上穿着寝衣就能在满天飞雪中舞剑的猛人。
    然后才反应过来,重奕又做噩梦了。
    宋佩瑜至今都不知道困扰重奕的噩梦是什么。
    从他来东宫做伴读,已经遇到过三次重奕做噩梦,前两次都在学堂告假,最后一次甚至连大朝会都没去,勤政殿那边也没说什么。
    每次重奕做了噩梦,东宫奴仆都如临大敌,口风却出乎宋佩瑜预料的紧,无论宋佩瑜如何迂回试探,都没能知道重奕噩梦后曾做过什么,才让东宫奴仆反应这么大。
    宋佩瑜从善如流的拐了个弯跟着来福离开。
    重奕不在,学堂的课不上也罢。
    自从开始下雪后,大公主和惠阳县主就不再往东宫来。
    但凡重奕不在,学堂就变成了吕纪和、骆勇和盛泰然的三方混战。
    吕纪和与骆勇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盛泰然敢怒不敢言,便只有一声不吭,假装听不懂他们话中的讥讽。
    平彰向来与盛泰然交好,就算面对骆勇和吕纪和也从来没退缩过,奈何嘴皮子不如人,没说两句话就只剩下和盛泰然一起被讽刺的份。
    偏偏吕纪和与骆勇都是狗脾气,明知道对方也在讥讽盛泰然,都能觉得自己也被冒犯了,上一秒还统一战线,下一秒就相互拔刀,着实神经的很。
    反倒让时不时就被波及的无辜群众,宋佩瑜和柏杨、魏致远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重奕还是穿着寝衣窝在暖阁的软塌上,只是歌姬变成说书人,烈酒边也多了各色糕点和水果。
    自从在梨花村的时候,用西游记哄过芳姐儿和玥姐儿后,宋佩瑜就将记忆中的西游记内容再次整理下来。
    上次灵机一动,在重奕身上用后也是效果颇佳,宋佩瑜就将金宝抄写的副本拿来给了东宫的人。
    知道平时就不愿意理人的重奕这个时候更沉默寡言,宋佩瑜也不去自讨没趣,径直在小太监的伺候下将身上的累赘去了,舒舒服服的在重奕下方落座,边听说书边吃零食。
    不知道是羊奶和偷偷拉筋有了作用,还是本就到了长个子的年纪,最近宋佩瑜总有自己长高的错觉。
    虽然错觉之所以是错觉,就是真正量身高的时候,事实都告诉宋佩瑜他没长高。
    但宋佩瑜的饭量却切切实实的翻了几倍,人也没见变胖。
    埋头吃了半盘糕点,宋佩瑜的不动如山和重奕相比终究是差了些火候,他无奈的抬起头面对重奕犀利的目光,殿下可是有吩咐?
    这个故事我已经听第五次了。明明是毫无波澜的语气,宋佩瑜却硬是从里面听出了嫌弃。
    臣已经让人去教坊司找了几个写本子的人养在东宫,想来不久后殿下就能有更新鲜有趣的故事听了。宋佩瑜也想听新故事,但也要有人写得出来才行。
    东宫养的那几个人倒也不是写不出来,本子先送到了宋佩瑜手中,宋佩瑜闲暇的时候随手翻看了下,当时就惊呆了。
    原来这个时候的人思想已经如此丰富了吗?
    全书大概二百页,除了第一页和最后一页,全都是打码内容。
    别说是和西游记这种经典故事比,要是永和帝知道他让人给三皇子讲本子上的那些故事,估计他的伴读也就当到头了。
    重奕轻而易举的从宋佩瑜无辜的双眼中看到了更多内容,缓声道,你来给孤讲新故事。
    宋佩瑜毫不犹豫的拒绝,臣才疏学浅,且只听过这么一个还算有趣的故事。如果勉强自己编故事,恐怕要贻笑大方,殿下听了亦不会开怀。
    西游记都是改了背景和某些细节后才能讲出来。
    再说别的,宋佩瑜就只能连想带猜的祸害聊斋了。
    他是伴读,又不是逗重奕开心的奴才,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对宋佩瑜这番话,重奕半个字都不信。
    每个对他撒谎的人都自以为完美,却不知道无论他们如何伪装,他都能看透每个人最真实的情绪。
    在宋佩瑜身上,他只看到了敷衍。
    一个时辰,库房随便选。
    宋佩瑜目光凝住。
    两件
    三件,不愿意就算了。
    当然愿意!宋佩瑜招手让小太监来给他擦手,真诚的望着重奕,我是说能为殿下讲故事是我的荣幸,恰好我又想起来个曾经听过的故事。
    不就是改编聊斋吗?
    怎么可能难得倒他。
    不是宋佩瑜不够坚定,委实是他最近太穷了。
    自从发现自己其实是穿书后,宋佩瑜斗志前所未有的高,绞尽脑汁将所有理论上能在古代做出来的物品列出个长长的单子。
    首当其冲的就是火药和玻璃。
    然而非常抱歉,宋佩瑜既不是工科高材生,也没在玻璃厂上过班,知道火药需要硝石,玻璃能用到云英岩,都是多亏了他看过几本穿越小说。
    彼时宋佩瑜还心存侥幸,他看了那么多的穿越小说,火药和玻璃都是最基本的配置,没道理到他这里就意外。
    再说他都穿越了,这不是妥妥的主角剧本吗?
    有主角光环加持,多试几次总能成功。
    然后宋佩瑜就如同赌狗般,坚定的相信下次一定能行,将所有能变现的家底都败光了。
    多亏了他每个月都能从大房那里领到月银,日常穿着打扮也有宋老夫人和叶氏、柳姨娘轮番贴补,才能维持住世家贵公子的生活。
    这番经历犹如冬日里带着冰碴的冷水,将宋佩瑜的侥幸冲得干干净净。
    即使是穿越大军的一员,他仍旧是芸芸众众生中的普通人。
    想要在乱世中保全自身,保全家族,唯有一步一个脚印。
    这番着急只是损失了些钱财,已经算是他运气不错了。
    可惜宋佩瑜明白这个道理太晚,真的是兜里比脸上都干净,再想从其他简单的方面,如肥皂、香皂处下手,却没了前期实验配方的金银。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总不好再去惦记女眷的私房。
    去找大哥要,也不是要不到。
    只是他原本身家有多丰厚,大哥必然心中有数,要是问他小金库都哪去了,他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都砸水里了。
    毕竟他的实验,火药只做出了格外响亮的爆竹,玻璃也只得到了些奇奇怪怪的液体,根本就拿不出手。
    整日在东宫的库房账册上写写画画,宋佩瑜对重奕的身家有多夸张再清楚不过。
    重奕的好处不仅在于他出手大方,还在于他从来都不会关心将什么东西赐给了谁。
    到时候他就挑金子多的东西拿,回头将金子融了,好歹先将肥皂和香皂研究出来,以解燃眉之急。
    许是从小就给宋景明和宋景珏讲故事,大了些又给芳姐儿、玥姐儿讲故事,宋佩瑜讲起故事来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除了声音跌宕起伏格外牵动情绪,初见俊美的脸也是做什么表情都看着赏心悦目。
    说好一个时辰,宋佩瑜还格外送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顺势收尾,去旁边喝早就准备好的润喉茶。
    其实给重奕讲故事很简单,起码不废嗓子,也不必格外注意咬准字眼。
    以重奕异于常人的听力,就算宋佩瑜将声音压到最低,重奕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宋佩瑜常常怀疑,在大朝会的时候,下面官员的窃窃私语都逃不过重奕的耳朵。
    可惜宋佩瑜至今都没能从重奕的表情或者表现上证明这点。要说宋佩瑜最喜欢东宫哪里,除了库房必然是小厨房无误。
    小厮们将小厨房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个个色香味俱全,诱人拇指大动。
    自从发现东宫小厨房的妙处后,宋佩瑜吃自家的饭都不香了,总是想方设法的在东宫蹭饭。
    宋佩瑜忍不住道,殿下宫中的厨子,若是将来不喜欢了要打发出去,请务必要告诉微臣。
    重奕睨了宋佩瑜一眼,没说话,安公公却忍不住笑了,老脸上皆是自豪,少尹有所不知,殿下的厨子可不仅您一个人喜欢,长公主和肃王也喜欢得紧,连勤政殿小厨房的御厨,都是伺候过殿下的人。
    宋佩瑜遗憾的摇摇头,他可争不过那三位大佛,还是趁着有得吃,先敞开了肚皮再说。
    敞开了肚皮的后果就是吃撑了,宋佩瑜在东宫也有自己小憩的房间,本是打算去睡一觉,养足了精气神再应对重奕。
    没想到安公公满脸歉意的告诉他,前日雪大,将他小憩的房间屋顶压塌了,至今还没修葺。
    若是您不嫌吵闹就去隔间歇歇?这句话虽然是对宋佩瑜说,安公公看的却是重奕,不然您就只能去老奴或者来福的屋子里歇着了。
    宋佩瑜闻言也看向重奕,当然是暖阁的隔间更舒服。
    重奕对安公公道,叫说书的人来。
    哎,老奴这就去。安公公回头让小太监去叫说书人,然后亲自将宋佩瑜领去了隔间。
    说是隔间,其实只是用屏风隔开,原本是给重奕准备的休息地方。
    可惜重奕只有做噩梦后才会来暖阁,往往都是在软塌上醉生梦死,从来都没用过这张床。
    宋佩瑜躺在暖和的被窝中,睡意上涌,不一会就随着说书人的声音睡着了。
    虽然歌姬变成了说书人,但重奕的酒却仍旧必不可缺,只是不再像原本那般吓人,只当成无聊的消遣。
    小小一壶酒须臾便见了底,重奕懒得再叫人,眯眼靠在软塌上,似睡非睡的安静了下来。
    说书人见状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安公公突然从门外进来,见到重奕倒在软塌上,他老眼昏花,看不清重奕睡没睡着,顿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疯狂对说书人使眼色。
    说书人不敢不理会安公公,却也不能肯定重奕是否睡着,分心之下,故事早就停了,只顾着张牙舞爪的对安公公做手势还不自知。
    重奕睁开眼睛,默默看着两个蠢货。
    终于看不下去了,主动出声道,怎么了?
    安公公连忙小跑过来,是吕公子听闻殿下身体不适,特意前来问候。
    不见
    可是安公公面露为难之色,前日两仪宫派人送东西来,特意交代老奴,要老奴提醒殿下,贵妃娘娘希望殿下多照顾吕家公子。
    安公公也不待见两仪宫,在他的把持下,别说是两仪宫的东西,就是两仪宫的人,也休想见到殿下。
    如今事情已经近在眼前,安公公却也不敢隐瞒。
    否则下次再让两仪宫抓住空子传殿下去见贵妃娘娘,吃亏的必然还是他家主子。
    皮肉伤已经让他心疼的受不了,殿下心中的苦更是想都不敢想。
    重奕从软塌上坐起来,却没有去更衣的意思,低声道,让他进来。
    安公公无声弯下腰,退出去领吕纪和,见重奕没有反对的意思,还壮着胆子将说书人也带了出去。
    吕纪和进了暖阁,先注意到的是暖阁内异常昏暗的光亮,然后才是仅仅穿着寝衣坐在软塌上的重奕。
    安公公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搬来个比软塌矮得多的小凳子放在软塌旁边。
    吕纪和给重奕行礼,他自然不会去坐那个矮人一等的凳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东宫奴仆,只能先将账记在宋佩瑜身上。
    这个矮凳先不说,学堂正式开课那天的去火汤药必然是宋佩瑜的手笔。
    吕纪和先简短的问候重奕的身体,见重奕一如既往的冷漠寡言,就省下了长篇大论,直奔主题,和与殿下同窗已有月余,深恨坊间传闻让和误会了殿下不好相处,平白浪费交好的时间,让别人捷足先登,否则吕纪和深深的叹了口气,眼中皆是遗憾惋惜。
    不过现在了解殿下人品也为时未晚。吕纪和意有所指的道,毕竟和与殿下将来君臣相知的日子还长着。
    屏风后的宋佩瑜抹了把脸,怀疑自己不是睡醒而是做梦。
    这个吕纪和说话为什么如此一言难尽。
    重奕照常是不想回应,或者不知道怎么回应就用嗯字对付。
    吕纪和也不介意,甚至有心情给重奕列举了好几个历史上君臣相知的例子。
    宋佩瑜用被子蒙住脑袋,救命,这几对君臣在野史上都有分桃断袖的传闻。
    吕纪和真的不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真怕因为听见奇奇怪怪的话而被灭口。
    宋佩瑜折腾着从被子里出来进去的功夫,漏掉了不少话,没想到突然就听见了自家大哥,顿时竖起耳朵。
    如陛下和中书令大人,正是君臣相宜,不知让家父有多羡慕。吕纪和略显失真的声音传到屏风后面。
    和也向往这样君臣相知的信任,想与殿下更亲密些,不知殿下可否给和这个机会?吕纪和深深作揖下去,没等到重奕的回应也不在意,径直站了起来,道,和家中有同胞幼妹,正与殿下年纪仿佛,家父家母愁白了头发也没寻到可托付之人,和却以为殿下就是可托付之人。
    宋佩瑜险些被吕纪和的大喘气带沟里去,他还真以为吕纪和吃了熊心豹子胆。
    重奕不出所料的没有给吕纪和想要的回应,孤无意娶妻
    吕纪和却是有备而来,丝毫不受影响,殿下年十六,确实不急,舍妹年十五同样不急。只是女子芳华总比不上男子,还请殿下尽快有所决断。
    舍妹自幼娇憨活泼,更是父亲期盼已久的掌上明珠。他常常与我们兄弟说,我们都是男子,将来尽管自己去挣前程,妹妹却不一样,等到妹妹出嫁,定要将最珍贵的东西都给妹妹陪送,让我们不要吃酸。吕纪和微笑,殊不知我们疼爱妹妹的心也不比父亲少,将来定会全心全意站在妹妹身后。
    然而重奕还是那个答案,孤无意娶妻,既然你们家如此疼爱令妹,便早日另寻佳婿。
    这次吕纪和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殿下可是顾虑宋氏?
    中书令大人如今在陛下身边风光无二,宋少尹也对殿下尽心尽力。但宋氏没有适龄的女孩,殿下的正妃将来要母仪天下,总不能再往下面没有底蕴的家族里中寻。吕纪和越说眼睛越亮,殿下应了这门亲事,未来二十年,吕氏皆愿退宋氏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