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狐三当即震惊,软塌塌的狐耳啪嗒一下,特精神地立起。
小狐狸乐滋滋地打开房门,跳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叶诀的望着小狐狸的后背,眼神很复杂。
他使出浑身解数将违规收小弟这件事糊弄过去,顺便收获了狐三的感动,起身喝下了整整一碗茶,感叹即便是上位者,也不容易。
怪不得上位者,尤其魔尊、鬼王多少沾些养美人的癖好,整日琢磨御下之道,心神俱疲之时,谁回屋不想看到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美人等着自己呢?
叶诀今日初尝上位者的不易,吃过晚饭后,摇头叹息着推开了小美人的房门。
阿枫正静静坐在床榻旁吃桂花糕。
他初来时的一身破布已扔掉,换上不易刮碰伤口的柔软棉布衣,灰扑扑的长发洗净露出墨色,如瀑般散在后背用发带简单束起,静和唯美。
因碎发遮住了满是剑伤的面庞,故叶诀推开门时,恍惚真的以为有个白衣墨发的小美人在给自己暖被窝。
叶诀走近后,见到那道劈面从额头划过鼻梁至唇边的褐色伤痕,胸膛升起一股愤怒,心道方才失策了,该让狐三灭了青松派的。
过来,我给你治伤。他坐下,招呼阿枫。
阿枫怔了怔,听到声音后明显后缩一下,不知是回想自己已经成为叶诀的小弟,亦或是看到叶诀拿出药盒,犹豫后起身。
他眼盲,便摸索着床边走到木桌前,谨慎坐下,在叶诀翻找灵药瓷瓶的片刻,突然冷不丁蹦出一句:大人。
啊?怎么了?叶诀诧异抬头,不知阿枫突然唤他一声做什么。
阿枫一顿,低下头喃喃道:狐三他们见到大人,都要唤您一声尊称。
叶诀恍然,他不大适应突然出现个小弟,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摆弄着木盒,他突然想到今早自己说要收阿枫做小弟,不过阿枫并未答应他,慌慌张张地走了。
呦,这是答应了?他笑着调侃。
谁知阿枫神色十分认真,点点头:自从大人将我从青松派的手中救出来时,我一生都供大人驱策。
他身体虚弱,往往话语沙哑带着气音,可这句话字字铮铮,郑重非常。
好。叶诀不甚在意应了声。
而后空气陷入一阵寂静,孤鹤峰的木盒秘匣机关重重,叶诀去解开复杂的符文,而少年双手放在膝前,眼睫轻垂,乖乖等待着。
叶诀撇了阿枫一眼,见这副可爱模样突然笑了笑,道:来,笑一个。
啊啊?
第七章
笑一个,会不会?叶诀道。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正常人哪有不会笑的道理?但若是正常人,定然知道叶诀在调侃自己。
而阿枫像回答私塾先生的问题一样,认真说出答案:会的。
那就笑一个。叶诀催促。
阿枫的眉头轻轻皱起,很明显这个要求对他颇有难度,他微微偏头尝试着用力,最终一侧的唇角像抽风似的抽了抽,不得已放弃,一本正经问:为什么要笑?
因为我想看,你笑一笑肯定特好看。叶诀有点无赖了。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阿枫的面庞轮廓秀气,骨相极美,待长大后定是美艳绝伦,若是笑,肯定特可爱。
另外一点很重要,阿枫来了好几天,一直是面无表情抑或畏惧惊恐,细细回想下来竟从没笑过,怕是曾经的日子生不如死,阿枫心中的伤难以愈合。
那更应该笑了!
叶诀伸手撩开乌黑的碎发,刻意避开剑痕,手指顺着面庞的轮廓下移动,轻柔的捻起少年的下巴。
他心中不禁感慨,这剑痕不但没削弱少年的清隽,竟平添了几丝凌厉之感,可惜没有灵脉,若不然定是个潇洒帅气的剑修。
大、大人。阿枫向后一避。
笑一笑。叶诀的语气十分霸道,捏着少年的下巴不肯放手,像勾栏瓦舍里的浪荡公子,非把持着美人不放,占便宜似的。
阿枫已经手足无措,他脸上除了战战兢兢的慌乱和面无表情的木偶人外,难得出现了第三种神情耳垂飞起一抹薄红。
嘶,这也太不经逗了!叶诀被震惊了一瞬,良心发现移开了手,后知后觉,他的举动有些过分了。
可他叶诀是谁?孤鹤峰的仙君,兼任十几个邪妖小弟的老大,令人闻风色变的金丹大妖,怎么可能认错?
叶诀咳嗽几下掩饰尴尬,冷冷道:当小弟呢,就要有小弟的自觉,像笑一笑哄主人这种事,你应该学着适应。
而后欲盖弥彰问:懂不懂?
阿枫轻轻点了下头。
叶诀顿时心情大好,他将木盒中的三种药膏分别涂上少年手臂的不同区域,顺便又抛了几个小光球到少年身上。
而后把狐三招呼过来,要他仔细盯着哪瓶药膏起效快,自己悠悠然回房睡觉去了。
狐三进屋一扫过少年的脸,毫不意外地瞄到他粉红的耳垂,奇道:你受凉了?为何耳垂会这般的红?
阿枫如实回答:大人在教我当小弟。
啪嗒,狐三手里的茶杯摔到了地上,狭长的狐眼中满是震惊,他方才听到了什么?老大亲自教阿枫?
小弟还用教么。他嘟囔着,酸溜溜道:这东西都是无师自通,老大还教你?
啊?阿枫惊讶。
狐三一看,立刻换了语气补充道:当然,你笨笨的,自然要单独教你了!
原来是因为我笨......
阿枫默默低下头,手指拽紧衣角,对自己麻烦大人的行径十分内疚。
狐三看到这副模样,更是差点气得吐出一口老血,偏偏不能表露出来,顺手掰开一个桔子狂嚼一通。
*
叶诀回到卧房,这客栈的小妖们似乎摸清了他嗜睡的习性,床榻已经被工整铺好,锦被下垫着几个小小的暖炉,手一探进去,被窝暖暖的。
他掀开被子便钻了进去,稍稍酸痛的肩膀被暖意包裹,他很快昏昏欲睡。
朦胧间,室内的景物变幻了模样,春日桃花雀鸟的白纱床幔被无线拉长,檀香的味道愈发重了,闻得他脑袋生疼,还有身上的锦被,越来越沉,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诀难受地动动身子,难受的感觉并没有消减,他头晕目眩,身体发烫一阵阵冒汗,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若说是神玉发作,合该心悸难受,怎会这般的燥热?
胸前仿佛涌出一股热流,冲击着五脏六腑,体内的温度渐渐升高,整个人像浸泡在温泉中,脸颊发烫。
这怎么啦。叶诀迷迷糊糊地抱怨一声,抬脚踢掉了被子,身体稍微舒服些,他又抬手捂住自己胸口处,揉了揉。
咦?叶诀好生奇怪,他明明捂得是自己胸口,触感怎么是一片毛绒绒?莫非狐三又吃醋跑到他被窝里求安慰了?
他心里不禁吐槽,这狐三挺大只狐了,一手能打趴三个青松派弟子,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性?嘴里刚想斥责,心却软了,手中用力揉了下。
好了、好了,本座还是喜欢小狐狸的。叶诀闭眼念叨着。
然而这手揉着揉着便不对劲了,他发现狐三的皮毛越揉越软,如一匹上好的丝绸般顺滑,手心痒痒的触动了脑海中的某处萌点,摸几下便上瘾了,不肯放手。
狐三肯定喜欢我多摸他几下。叶诀想到这点,手里的动作更是肆无忌惮,顺着捋一下,逆着搓一次,玩得好不热闹,身体的不适也逐渐缓解。
嘿嘿,真软啊。叶诀想着,美滋滋进入了梦想。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叶诀懒洋洋从床上爬起来,及腰的墨发披散在身后,外间天色大亮,楼下响起悠长的叫卖声,是鲜鱼汤面。
他虽已辟谷,但心里痒痒的想尝一碗,披上外袍打开房门,开口想招呼狐三,抬眼便撞上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蛇。
小白蛇连话都不会说了,绿豆般大小的双眼激动地仰望着仙君,蛇尾摔得啪啪作响。
叶诀敛袍回忆着:我记得你,你叫......
好吧,他不记得这只小白蛇了,连有没有这号小弟都不甚清楚,但又不想伤了小弟的心,只能装一装。
谁知效果十分明显,小白蛇激动得浑身上下泛起了粉色,大喊道:我叫幺阿雪!
嗯,阿雪。叶诀点点头,高深莫测道:楼下的鲜鱼汤面听着不错,本座久居深山,已好久未尝到这种美味了。
阿雪小弟十分上道,忙说:我这就给老大买回一碗来!
真会看眼色,以后定然前途无量!叶诀心里忍不住夸了一句。
老大还有何需要,幺阿雪一齐给您买回来!
其他的需要叶诀刚要摆摆手说不用,脑海中猛然浮现起昨日的阿枫,连笑都不会,也是,待久了阿鼻地狱,谁能一下子适应人间的暖阳呢?
不如买些话本来,给阿枫念几次,让他重新感受下人间的暖意。
话本。叶诀简短道:你们常看的......
话未说完,怀中的玉牌突然啊亮起,叶诀拿出一看,玉牌上浮现的名字,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竟然是他大师兄,萧鸣泓!
他拿着玉牌就欲转身回屋。
老大、老大,到底是什么话本啊?小白蛇在他身后追问。
好看的就行!叶诀匆匆丢下一句,哐得合上木门。
叶诀快步走到屏风后,沉心静气,轻点玉牌,师兄。
声音冷淡疏离,好似自万年冰冻的雪山归来,冷意直直能寒到人骨子里。
他下一句话放缓语气,淡淡道:师兄有何要事?
这句话从语气到内容可以称得上滴水不漏,萧鸣泓丝毫没察觉出异样,只问:在哪儿呢?叫人去居所寻你,你却不在。
侍童们聒噪。叶诀随意道,特地顿了一下,又回:我在后山。
哎呦,你院中的侍童都撤掉了,可总不能一个洒扫的人也不留啊,你说你要喝个茶水还得自己去煮......乖,下次挑几个安静的给你送去。萧鸣泓唠叨一大堆,终于点题:
马上回来一趟,藏药阁,有事找你。
而后萧鸣泓单方面掐断了玉牌通话。
叶诀一懵,望向窗外的遥遥青山,依稀回忆起方才他编出的方位。
我在后山。
!!!
他推开房门,几乎是飞一般地旋出客栈外跃至空中。
老大、老大!小白蛇朝背影不住的呼喊着,然而几息间,天空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黑点。
怎么了?老大回孤鹤峰一趟而已,你急什么?狐三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下楼,他奉叶诀的命令看顾了阿枫整整一个晚上,方才出门。
小白蛇见状,赶忙甩着小尾巴上前说明了话本之事,同时委屈道:话本种类繁多,快意恩仇、花前月下,老大到底喜欢看哪种?
这......狐三也为难了,他头一次知道老大喜欢看话本。
而小白蛇低头抱怨着:我想追问的时候,老大竟转身合上了房门不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嫌我太笨了。
不理人?狐三的眉头皱得越发紧,回顾往常老大的喜好,细细揣测,直到他走到大厅时,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拍手高呼原来如此!
什么话本,能让老大罕见的发火
什么话本,能让老大关门不理人?
什么话本,是只有他狐三能想出来的?
老大说得果然对。狐三遥望天空,满脸傲然:当小弟也是一门学问,像我这种聪明的狐狸,当然能精准揣测到老大的心意,旁人皆不能及。
盘在地上的小白蛇见状很是疑惑,但狐三这般自负,他也只能捧场道一句:当然。
哼。狐三翘着鼻子,哼着小调跨出客栈大门。
狐三,你干什么去?
买话本!
第八章
寒霜冷风呼啸而过,叶诀一手扶着石柱站在藏药阁门外喘息着,满头的冷汗。
他心中一阵哀怨,自己竟这般的笨,编个谎话把自己坑了,使出了浑身解数从青木城赶回孤鹤峰,好在他修为虽被劈过一遭,总归不太弱,紧赶慢赶回来了。
叶诀一把扯掉脸上的白纱,走进藏药阁,一踏入药香弥漫的大堂时,便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抽噎声。
他停住脚步,屏气聆听,听到有个男声嘤嘤哭道:师父,徒弟好疼啊,您轻点。
回答的是一个温柔的声音,话中满是包容和宽慰:哭什么,忍一忍,快好了。
是萧鸣泓。
唔......
随即是一阵衣服布料的摩挲声。
叶诀:......。
他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双眼。
他满脸的诧异、惊讶、惶恐、震惊。
他悄悄踮起脚尖,不敢相信地向隔间里探头。
师弟,你来了。萧鸣泓看到竹帘外的阴影,扬声问道。
没、没有!叶诀慌张否认,回过神后又懊恼地捂住嘴,暗骂自己蠢。
萧鸣泓又说:既然到了,便赶快进来帮帮我。
叶诀的手抖了一下,颤抖着问道:我,进去?
当然。
叶诀做了一番心里建设,缓缓转身,隔间内,没有想象中的香艳画面,师徒二人坐在榻上,萧鸣泓手里正握着大徒弟的手指,指尖已红肿成了个核桃。
那竹节妖竟然随身携带毒粉!早知道不放它走了!南昀哭丧着脸。
原、原来是这样啊。叶诀干笑一声。
你怎么了?举止这般怪异?萧鸣泓奇怪。
叶诀一瞬间脑海中涌现出诸多带颜色的画面,脸腾得一下红起,呵呵干笑一声:我还以为南昀在叫师尊呢
咳,他以前听说过,修真界的师尊可是高危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