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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7)

      萧归年少,喜欢冒险,是人之常情,温无玦本来不想过多干涉他,但这一切都要在确保安全的基础上。
    萧归自知理亏,笑嘻嘻地讨好道:我错了相父,我这就自罚一杯。
    说着,他将酒一饮而尽。
    温无玦无语,清酒一杯,有意义?
    他凉嗖嗖道:你还不如把你埋在御花园梅花树下的鹿饮烧刀拿出来喝了。
    萧归嗤了一声,看透了他似的,手上摩挲着他的后颈。
    是相父想喝吧?
    温无玦:
    他面不改色地承认了下来,是啊,这清酒喝着有什么意趣?这天气,最适合喝烈酒,喝到微醺醺的,有点清醒,又有点迷茫,那是最舒服的状态了。
    相父别想了。萧归凉凉道,周大夫说了,你的旧疾,最忌饮酒。
    周大夫是近来萧归给他找来的前朝名医,倒是有几分能力。
    一把脉就瞧出来温无玦的旧疾因何而起。
    这原本是发生在原身身上的事,许多最初的症状,除了温伯和原身之外,没人知道。温无玦也是因为看过书了,才清楚他说的是真的。
    草民虽有个好方子,可惜缺了几味药材,不过倒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丞相按照草民开的药按时服用,虽说不能根治,但也能好个八.九成。只不过,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喝酒,酒会克药。
    他说的信誓旦旦,温无玦吃了几副药后,果真身上日渐轻爽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虽然身体渐好了,但人生无酒,少了很多趣味啊。
    相父还有朕呀,哪里就没有趣味了?
    萧归不满地将他连人带着厚厚的大氅搂紧怀中,从沸腾的金鼎中夹了一片莲藕,按照他相父的喜好,给他沾了料汁,送到他嘴边。
    在这冰天雪地中,两人最后竟然吃得出了一身汗。
    萧归低低笑道:都怪相父身上太冷了,非得靠着朕。
    温无玦横了他一眼,是谁扒拉着我的?
    除夕夜。
    丞相府灯火通明,上上下下打扫得焕然一新,几株新开的梅花插在精致的瓶中,别有风致,暗香浮动。
    因之萧绡是热门的储君人选,故而他今年便没有回南洲,平日里时常到丞相府玩。
    一开始是缠着温无玦,后来他发现了比温无玦更好玩的陆嘉,便天天缠着他舞刀弄剑。
    如今到了除夕,他一个人在府中冷清,温无玦便让他过来凑热闹,一起围炉。
    按照往年惯例,萧归应该是在宫中开宴,守岁到子时,然后给臣子们赐菜,取普天同庆、天家恩德之意。
    但萧归素来不按惯例行事,早早地将菜赐了下去,然后对外宣称守岁。
    只有李凌知道,守个鬼的岁,人都悄悄跑到丞相府去了。
    温伯一看见他来了,就没有好脸色,只可惜今天是除夕夜,有着忌讳,谁都不能骂人。
    哟,李公公,今天吹得哪阵风啊,把你给吹来了。
    李凌眯了眯眼睛,要不是皇帝来了,你以为老子愿意来?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温管家客气了,这是知道我要来,特意借的新衣裳?穿起来倒是有几分人模人样了,不算给皇上丢人了。
    温伯脸色一变,刚想破口大骂,忽地想起今天的日子来。
    忍了忍,继续笑着阴阳怪气,好说,你家主子一年到头拢共给那么点钱,我家丞相都不够添置衣裳,要不想给你家主子丢人,你就让他大方点。
    算了算了,别白白糟蹋了好衣裳了。李凌摆摆手,似是无奈道。
    两人站在穿堂门处,互相踩了许久,谁也说不下谁,最终以温无玦的出声叫唤,而不得不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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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番外(五)
    丞相府人本不多, 但多了几个不速之客后,便显得热闹起来。
    在正堂里支起了一张木梨香五脚圆桌,铺上大红团福桌帔, 端上热腾腾的热鼎,年味立即便溢出来了。
    温无玦坐于上首,慢悠悠地从宽袖里掏出一叠红底镶金边的红封。
    他温和地开口道:都说压岁压岁, 希望大家把霉运都压在今年, 此后岁岁平安喜乐, 无灾无难。
    萧归坐在他身侧,低声笑道:相父怎么那么会说话?
    明明就给个红包的事, 偏偏他说得那么动听。
    家中的仆人小厮都眉开眼笑, 一个个排队过来领红封,嘴里说着吉祥如意的话。
    谢谢丞相!愿丞相万福。
    末了,萧归伸长了手,相父, 我呢?
    温无玦睨了他一眼, 递了一个过去。
    萧归不满,为什么跟别人是一样的?
    那你想怎样?
    温无玦斜斜地瞥了他,摊开双手,总好过你什么都没有准备。
    谁说的?萧归咬了咬牙,朕的东西早就给相父送出去了, 相父至今没有送我什么。
    你送了什么?
    萧归气道:相父头上是什么?
    温无玦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摸到了一根光滑的簪子。
    这才想起这是萧归送的。
    他仔细地想了想, 似乎、仿佛,他确实没有给萧归送过什么。
    面对萧归阴恻恻的脸,他默然了片刻,然后低声反问:我把我自己送给你还不够?
    萧归一愣, 刹那之间,眼神由阴转晴,顿时云消雨霁。
    他嘴角扬起,凑了过去,俯下身低声道:好说,朕今晚慢慢享用。
    温无玦:
    因他们二人坐于上面,距离又近,压低了声音,下面的人只看得二人说悄悄话,却听不见说什么。
    李凌和温伯等知情人只好捂住脸,简直没眼看。
    随后,添酒移灯开宴,烛影幢幢。
    从正堂到廊下,两排喜庆的灯笼高高挂起,宛如两条金灿灿的游龙。
    闭门谢客后,众人围坐一处,吃着热腾腾的饺子,言笑宴宴。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屋中却是暖融融的一片。
    饭后,众人在廊下守岁。
    温伯从厨房中捧了一盘子的栗子出来,用铲子埋在烧红的炭中的,等了一阵后,又翻了出来,惹得大家哄抢不已。
    栗子的清香在院子里浮着,丝丝甜腻,闻着都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温无玦捡了一颗,细细地剥着,滚烫的栗身烫得他手指发红。
    萧归见了,笑着调侃道:我来吧,相父细皮嫩.肉的,不适合干这种活。
    他不怕疼似的,三两下将板栗剥了个干净,递到他相父嘴边。
    有人愿意伺候,温无玦乐得不动手,拍了拍手,将手按在暖融融的汤婆子上。
    说是守岁,还没到子时,便有人困得溜脚了。
    只有陆嘉跟萧绡是孩子心性,在院中打雪仗,打得兴起,忘了时辰。
    瞧着萧绡咧嘴大笑的模样,温无玦忽然低声对萧归道:我觉得萧绡做储君不错,不说很有能力,至少未来是个为国为民的皇帝。
    相父不觉得现在立他为储,太早了么?
    是早了些,你可以写下旨意,藏于妥当之处。
    萧归歪着脑袋想了想,发觉他相父说的很对。这样一来,既可以减少了萧绡的危机,又可以安抚朝臣的顾虑。
    万一有变,有一道旨意在,萧绡也好,他未来的子嗣,这个皇位也有个主人。
    好了相父,今日是除夕,不谈政事了。
    远处有绚烂烟火升起,一声声清脆的鸣响,夹着偶尔的欢声笑语,腊月里的天气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等到子时一过,温无玦打了个呵欠,然后起身回房。
    谁知他前脚刚走,萧归后脚就跟上。
    随着温无玦进了门,喀地一声关上门。
    因着是除夕,廊下红彤彤的灯笼照得屋里都带上了绡缎似的软红,烛光摇曳之中,极为喜庆。
    萧归轻笑着从背后拢住温无玦。
    相父,这像不像是洞房花烛夜?
    他心里微动,他们二人身份特殊,此生是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办婚礼了,但这种私下的小情趣又何尝不是一种补偿呢?
    你觉得遗憾?
    萧归倒觉得没什么,他神经粗条,哪里在意这种世俗虚礼,只是担心他相父在乎。
    他想了想,道:不是有句话说的,你生气过,慢慢变老?
    温无玦足足愣了五秒,什么?
    萧归总觉得有句话很合适,仿佛在哪听过,意思也是很好的,但话到嘴边,就感觉变了样。
    你生气过、你说
    闹了半天,温无玦才慢慢品出来了。
    他一巴掌拍在萧归的肩上,咬着牙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温无玦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咬牙切齿,把如此浪漫的十六个字说出来。
    这专会破坏气氛的泥腿子!
    明日你把这十六个字抄一千遍。
    萧归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光,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好好,朕明天就抄,抄到倒背如流!
    窗外明光映落雪,屋中红烛照美人。
    在细细碎碎的呻.吟声中,温无玦满头墨发垂落榻边,眼尾染上殷红,意识迷离,一室缱绻。
    新年开初,朝臣休沐七日。
    萧归自然也无事可做,于是被温无玦押着读书写字。
    一千遍,抄好了。
    萧归扬着眉头,一千遍而已,这有何难?
    温无玦正在练书法,便搁下了笔,将那叠乱糟糟的宣纸接了过来,谁知才看到第二张,差点被一口水喷出来。
    死生契阔,与子偕老,执子之手,与子成说?
    萧归:有什么不对么?
    温无玦磨着牙、眯着眼睛,一字一顿道: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归:
    重新抄!
    写完了这句,再读四书五经,背名家名篇。温无玦按着脑中回忆,把以前在现代背下来的许多古诗词、文言文,都默写下来,打算让萧归背到透透的为止。
    萧归被折腾得够呛,感觉自己过了个假年,巴不得快点上朝。
    温无玦一没留神看着人,人就跑了。
    他叫了温伯过来。
    看见萧归了么?
    温伯对他没好气,他?他策马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鬼混。
    这时陆嘉插嘴道:我瞧见他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又是后山?温无玦皱了皱眉头。
    温伯摇头,都说那里瘴气很浓,野兽虫蛇太多,他偏不信,真是的!
    温无玦在门口默然片刻,随即让温伯给他拿狐裘来。
    公子想去哪?
    我去后山看看。
    温伯愣了一下,连忙阻止他,公子,那里可不是玩的。萧归身体好,你可不一样,万一被那瘴气染上了,可是致命的。
    温无玦摇头,我不进去,我就看看。
    你!
    温伯见他不听,只好跟了上来。
    谁知,两人刚走到丞相府中门,便见一个人影从侧门闯进来,面色慌张。
    丞相!
    温无玦抬眼一看,是高沉贤。
    他心头微微一跳,怎么了?
    高沉贤勉力冷静道:末将适才跟随皇上进了后山地龙潭域,谁知碰上极浓烈的烟瘴,眼前完全看不见,一眨眼功夫,就没瞧见皇上人影了。
    什么意思?温无玦手上微微颤抖,是迷失方向了?
    高沉贤也并不确定。
    末将带了禁军几十人进去,我们都出来了,可却没见到皇上,末将担心
    温伯也急了,担心什么?
    担心出事了,所以想请丞相令,是否可以出动全部禁军进去搜索?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温无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日初五,禁军本就是轮班,人数不足,城防戒备却不能松懈。
    带我去看看。
    后山是毗邻皇城的存在,其最深处即是龙潭域,因传说其中汇聚了猛兽毒蛇,烟瘴容易中毒,因此,一直鲜少有人敢踏足,更是成了大梁隔绝境外邻国的一道天然屏障。
    可萧归却很喜欢去这里边射猎。
    温无玦跟着禁军进了后山,随着人马的一步步深入,就发觉不对劲了。
    越是往里边走,视线越模糊。
    可实际上又瞧不出什么。
    这里的烟瘴并不是肉眼可以看到的,而是它会影响视网膜,从而导致眼前模糊。
    停。
    所有人骤然停在原地。
    高沉贤道:要想要再进去的话,所有人得绑在一起,不然恐怕会走散。
    温无玦瞧了片刻,分析道:这里林木众多,要是绑在一起,绳索交叉来去,恐怕等下所有人真不用出去了。
    可人又不能不找。
    众人正在焦灼的时候,忽然听得一阵明显的马蹄声,在林中回响缓缓回响。
    皇上?
    好像是皇上?
    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