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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回来。”
顾蓁瞧着宴哥儿一路跑远,毛毛躁躁的,忽然有些理解段景思有时瞧她的那副不耐烦的样子了。
坡上开了一树树的绿梅,萼绿花白、小枝浅青。她想起柳氏曾说过,选用春天的绿梅,来泡茶,最是清新。可惜吴江府极少有新鲜的。
她踮起脚想抓一枝来看看花蕊,仔细辨认一番,以后有机会也能栽种在松园里。可惜身子还是太矮了,老天也不感念她对柳氏的一片孝心,绿梅没抓到,反倒一个趔趄,把木盆里的衣服泼了出去。
她赶紧一件件捡起来,到了其中两件却下不去手了。那分明是两条里裤,她用手指拈起一角,嫌弃地丢进木盆里。心中埋怨道:这个史公子,自己的里裤还要宴哥儿洗,真是过分!
然而不过一瞬,她便明了。哪里过分了,这不就是奴才该做的吗?只是,段景思却从未让她洗过。对呀,她脑中轰的一声,段景思都是自己洗的,这是为何?难道是瞧出了她的身份?
不会不会,她又想,依他的清冷性子,若是瞧了出来,早把她撵走了,怎会等到这时候。那就是……他比较害羞。
她不自觉脑补除夕那夜,他们两人望见两个小孩玩火炮,一个把另一个裤子炸了个洞,她问他,之前柳氏说的,是段景纯把段景思的裤子炸了个洞,还是相反时,他露出的神情。不耐烦,又急着想走。其实是在害羞吧。
一朵绿梅落在她衣服上,她放了木盆,认真去看那朵绿梅,口中喃喃道:“黄云承袜知何处,招得冰魂付北枝。金谷楼高愁欲坠,断肠谁把玉龙吹。”[1]
这是写绿梅的诗,一日段景思读《晋书》时喃喃吟出的句子,她不解其意,却牢牢记住了。
从去年七夕开始,她的一切,好像都与段景思有了关系。
一道身影从梅后闪出:“这是谁家的小奴,这等有才?”
来人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锦衣华服、玉面金冠,尤其一双眼睛,温润如掬了满捧月华,便只一眼,也似要融化在那无限深情里。
顾蓁先是愣了一愣,这不是那日,他与段景思在书局门前见过绀衣公子吗?段景思后来告诉她,此为名为梁皖,是金陵城荣兴伯爵府的第四个庶子,世传他为人光风霁月、心慈人善,人称金陵第一公子。
当时段景思曾严肃地嘱咐她,这两个人不简单,要少与他们打交道。
在小事上顾蓁机灵活泼,鬼点子要多少有多少,但在大事儿上,她唯段景思之命是从。
她平平说了声:“惊扰了梁公子,小奴有罪。我是段景思段公子家的,这都是我家公子教的。”
梁皖点了点头,和气地说:“段公子名声在外,有这样的下人,也不足为怪。”他又见她端着木盆,笑着道,“你是要去洗衣服吗?小河在那边。”说着,抬手往西边一指。
顾蓁这时才看见,他手里攥着本蓝色封皮的书。走了两步的顾蓁脚下一顿,僵僵着不走。
“小兄弟?”梁皖见她半天不动,出声询问。
顾蓁一指那本书,红着脸道:“这本书你买了?”她与段景思在书摊前见他翻过这本书,但段景思只停了一停,便拉着她走了,他原来买了下来。
“这话本子写得不错,我便买了,这……可是有何不妥?”绿梅映面,显得他温雅清朗,这与段景思的松柏之态不同,也与段景纯的魅惑冶丽有异,恰如夜里为雾气缭绕的月光一般温柔。
“没有没有。”顾蓁猛的摆手,“我也爱看话本子,没见过这一本,就随口问问。”
梁皖却来了兴致:“这个故事倒是有趣,《清平山堂词话》中有文《快嘴李翠莲》,讲一个泼辣的小姑娘不忿家里安排的夫君,自己去做了姑子。”
“这本书更是奇特,说李翠莲是异世而来的。也不知这书的作者是谁,恐怕是个女儿身的,听闻江南闺阁之中有诸多女作家,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位。”
顾蓁心头砰砰直跳,默了半晌才道:“梁公子伯爵府出身,没想到竟和我们这些市井小民趣味一样。”
梁皖淡淡一笑:
“我知你的意思。可我觉得,士农工商、男女老少,这院子中苦读写策论的,与集市中卖蛋花汤的,并无甚区别,不过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罢了。有些人做事能够影响更多的,那么该承担的也就更重一些。
顾蓁豁然开朗,如坐困山洞,忽然有人砸开了一条缝,自除夕夜在段景思那里遭的阴霾,全都散了开去。
原来也有人是这样想的,原来段景思也不一定对。
梁皖忽而把书塞到她怀里:“我看小哥儿对这书甚是感兴趣,知音难寻,不若送你一本,我那儿还有。”
顾蓁连忙推辞:“主人不在,我身为奴仆,岂敢接受梁公子馈赠。”
绿梅花枝,疏影斑驳。二人正在纠缠间,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娇喝:“住手!梁公子的身子岂是你能近的?”
顾蓁暗叫不好,偏偏冤家,最是路窄。
宋玉宁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衣衫,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