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想去？”
    他蹲到面前，轻轻问她。
    突如其来的缓和，让季笙有一瞬的失神。
    “医院，医院会死人的，我不想去，我不要死，我要活着……”
    她喃喃自语，好像还有些迷糊。
    漆黑的瞳孔失去了焦距，眼睛也是红红的，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令人痛不欲生的回忆。
    顾惟之突然想起在办公室门前听到的那通电话，是同她母亲的死有关，也是在医院里。
    “好，不去就不去。”
    他想了想，最后彻底妥协。
    季笙的眼神一下就软了，她瘫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目光里是带着庆幸的感激。
    在顾惟之的记忆里，她几乎从来都没有显露出这种脆弱的表情。
    他没多犹豫，伸手想将人扶起来。
    大概是因为刚才太过剧烈的抵抗让季笙用光了仅剩的力气，她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实在没办法了。
    顾惟之同她说了声抱歉，便将手搭在她的腰上，而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门口到卧室只有几步的距离，她也乖得很。
    顾惟之将她抱上床，盖上被子的那一刻，她自动缩成了一团，像是个小刺猬，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可这样的睡觉是不可能让烧轻易就退了的。
    顾惟之给顾振霆的私人何医生打了个电话，简单复述了季笙的情况，又报上地址。
    很快，何医生就来了。
    简单的检查后也有了结果。
    “发烧的原因就是受了凉，吃点药就好了。”
    顾惟之还有些担心。
    “不需要挂盐水？”
    何医生道：“先吃药，如果到了晚上烧还没退，你再给我打电话，到时候再挂水。”
    说完，留下药后就走了。
    吃药得喝水，顾惟之也怕她卡着喉咙，可找遍了厨房、客厅，别说热水壶了，连个水杯都没有，惟一能用的，只有那个放在玄关的黑色保温杯，还是他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回了506，将保温杯洗干净，重新灌进开水，随后又回到了505。
    季笙配合得很，面无表情地将药塞进嘴里，又捧着他的保温杯“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乖得就像个机器人。
    顾惟之看着不免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心疼。
    何医生开出的药是有安眠的成分，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顾惟之也不闲着，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两包泡面什么都没有。
    其实，不单单只有冰箱，505宿舍的结构和他那一套是一模一样的，却全然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
    他突然理解为什么深深会这么喜欢来这里。
    上蹿下跳的，毫无阻碍。
    最后，顾惟之只能回隔壁拿了点东西。
    深深也趁机跟了进来，三两步就想冲进了卧室。
    顾惟之快一步揪住了它的后颈皮。
    “不许搞破坏。”
    深深怂着飞机耳，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喵”地叫了一声。
    于是，一人一猫就这么呆在厨房。
    季笙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
    季盛明和周敏没有辞职下海，也没有去广州创业，一家人住在那套不大的筒子楼里，简单而又幸福。
    她和季琳不需要着一个空荡荡的家，她也不会被突然送出国，一个人忍受孤独和寂寞。
    和所有同龄人一样，她顺利考上高中、大学、毕业工作，然后结婚生子，过着平淡却又幸福的生活。
    可这样简单的梦注定不可能属于她。
    季笙醒来的时候，卧室里洒落了一地的夕阳。
    雨早就停了，天也变得晴朗，不再是满目的荒凉。
    她甩了甩头，脑袋似乎不重了，鼻子也通气了。
    甚至还能闻到粥的味道，挺香的。
    这种感觉格外熟悉，好像一切突然回到了以前。
    小时候，她身体弱，每年春天都会得气管炎，季盛明和周敏都不在，只有季琳照顾她。
    她煮粥给她吃，还会把咸鸭蛋里最好吃的蛋黄给她，看着黄澄澄的油流进粥里，就这么看着都觉得好幸福。
    就如同此刻站在卧室门口的人。
    “你醒了？”
    突然，传来了一阵温柔的声音。
    季笙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不是季琳，是顾惟之。
    她看着他，眼中是一瞬的迟疑，过了一会才记起来。
    “好点了吗？头还听吗？有没有觉得冷？”
    他一连串的问了好几个问题，季笙点头说好些了。
    于是，顾惟之便将熬好的粥端了进来。
    季笙看着碟子里放着的一颗咸鸭蛋还挺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