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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男癌进入言情小说后 第76节

      岂止是定下来了,六礼已经过了过了五个,就剩下最后亲迎那一步,这两人的婚事就成了。
    韦夫人怕女儿伤心,也怕她执着于那段不可能的情爱,故而一直瞒着,不敢透一丝风声过去,这时候听女儿声音都在颤抖,着实心疼,顿了顿,强忍着道:“等宣旨结束,娘再慢慢跟你说!”
    黎江雪将这话听进耳朵里,却全然不曾往心里去,只浑浑噩噩的站在面前身边,等宣旨的人到了,便游魂一般跟随母亲跪了下去,恍惚间听见两个名字,方才愕然抬头。
    长而繁琐的褒美之辞结束,紧跟着是便是赐婚旨意,男方是鹰扬将军、四品县伯宴弘光,女方为岭南黎氏家主第三女黎江月,后边跟这些天作之合的祝愿之语,紧跟着又有宫中女官将皇后赐下的添妆首饰送上。
    郁夫人虽是黎江月生母,这时候却也得韦夫人出面寒暄,她强撑着笑意将黎江月从郁夫人身边牵了出来,又与家中女眷一道行礼,谢过皇后厚赐。
    首饰之外,皇后还额外赐下一只玉镯,女官将檀木盒的盖子打开,双手送到黎江月面前去,笑道:“皇后殿下说这只玉镯是她怀皇太子时佩戴过的,意义非凡,今日便赐予黎小姐,愿她成婚之后得生贵子,早日为鹰扬将军绵延子嗣。”
    黎江月微红了脸,毕恭毕敬的将玉镯接过,遥遥向宫中行礼,谢皇后恩赐。
    郁夫人眼见女儿得到这等荣光,心中欣慰难以言表,不觉落泪,忙别过脸去擦拭。
    韦夫人笑的脸都僵了,然而天恩浩荡,她作为嫡母,又怎能恶语相向?
    吩咐人厚厚的准备了银两奉上,她打心眼里盼着这群人赶紧走,哪知道还没等宣旨之人和皇后宫里的女官转身,就听身后一阵小小惊呼,赫然是黎江雪承受不住这等落差和打击,怒火攻心,竟生生晕过去了。
    韦夫人心下大惊,反应却快,忙向传旨众人致歉,道是女儿现下身在病中,唯恐对天家不敬,方才强撑着来此处接旨,却不想到底身子孱弱,支撑不住,这会儿竟晕过去了。
    众人见黎江雪两颊瘦削,面色煞白,眼下两团青黑,一副缠绵病榻的模样,倒不曾多想,宽慰韦夫人几句,就此告辞离去。
    韦夫人赶忙令人去请大夫,又同侍婢们一道搀扶着女儿回房歇息,好一通兵荒马乱。
    郁夫人却带着女儿回到住处,小心翼翼的打开那檀木盒瞧了会儿,又轻轻合上:“这是皇后亲自赐下的体面,可得好好收着。”
    黎江月含笑点头:“女儿晓得的。”
    “真是好孩子,”郁夫人满心欢喜:“等着吧,你的福气还在后边呢!”
    大夫还没到黎家,黎江雪就先一步醒了,对着床帐怔怔的看了半晌,忽的落下泪来。
    韦夫人眼睛一错不错的守在边上,见状心疼的不行,也跟着掉了眼泪:“江雪,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你别吓唬娘啊!”
    “娘,娘!”黎江雪鼻子抽动几下,心酸难抑,想起方才庶妹得到的赏赐和体面,更是锥心刺骨似的疼痛与妒恨:“女儿心里苦啊!”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含恨指向郁夫人母女所在院落:“与表哥两情相悦的明明是我,帮表哥谋取官位的明明是娘,凭什么到最后却被那母女俩摘了果子?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说完,她失声痛哭,到最后又难以抑制的开始干呕,似乎要把心肝一并呕出来才行。
    韦夫人毕竟是一位母亲,眼见女儿痛不欲生,心中滋味并不比她好受多少,万般怜爱不忍的将她搂住,柔声哄道:“没关系,江雪,娘再给你挑个好的,世间男儿何其之多,难道便只有他宴弘光格外出色?娘不信没人比他更好!”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完,黎江雪的心态立马炸了。
    “表哥他就是最好的,放眼天下,谁都不能跟他比!”
    黎江雪只消想到表哥将来会登基称帝、黎江月也会成为他的皇后母仪天下,心脏就仿佛在被烈火灼烧,几乎喘不上气来,歇斯底里大哭良久,忽的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咬牙切齿道:“娘!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要嫁给表哥,求你帮帮我吧,娘!”
    韦夫人听罢,真是又气又心疼:“江雪,你糊涂了不成?宴弘光跟江月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赐婚的旨意也下了,你怎么可能再嫁给他?你爹那一关过不了,当今那一关也过不了啊!”
    “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表哥!”
    黎江雪双眼猩红,几近疯狂:“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黎江月踩在我身上嫁给表哥,不能,我会死的!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庶女而已,她有什么资格骑在我头上?!”
    “江雪,你听娘说!”
    韦夫人猛地按住她肩膀,用力道:“宴弘光跟江月的婚事已经定了,绝对更改不了,你又何必非得钻牛角尖?建康的名门子弟还有很多,娘给你选个比宴弘光还好的,来日前途远胜宴弘光,你是黎家的嫡长女、韦家的外孙女,丈夫又胜过宴弘光数倍,江月区区一个庶女,凭什么踩在你头上?”
    “不!”黎江雪绝望大叫:“不一样的!他们根本没法跟表哥相提并论!”
    “表哥表哥表哥!你心里难道就只有一个表哥,再容不下别人?!”
    韦夫人恨铁不成钢:“宴弘光跟江月的婚事已经定了,又有陛下赐婚,决计无从更改,难道你身为黎家嫡女,竟要去给宴弘光做妾不成?!”
    她这说的本是气话,不想黎江雪却当了真,面有动容,踌躇几瞬,嘴唇嗫嚅着道:“娘……”
    韦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但觉怒从心起,抬手一记耳光,猛地扇在女儿脸上:“疯了是吗?!为了一个男人,什么尊严体面都不要了?!你是黎家女儿,正室嫡出,怎么可能去给宴弘光做妾?!别说是你,即便是江月,也绝不可能!我丢不起这个人,你爹也丢不起,黎家更丢不起!”
    黎江雪低下头,捂着脸,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可是黎家嫡女、韦家外孙,怎么可能给表哥做妾?”
    韦夫人惊疑不定,余怒未消:“那你究竟想怎样?”
    黎江雪抬起眼来,怯怯的看着母亲,试探着道:“从前周天子时,不也曾有过媵妾吗?我是嫡长女,身份尊贵,自然该是表哥的正妻,至于黎江月那个庶女,叫她做个媵妾不就好了……”
    韦夫人气个半死,站起身来在室内转了几圈,捶胸顿足道:“我自诩不是个蠢货,怎么竟生出你这样蠢钝如猪的女儿?!宴弘光同江月的婚事已经定了,庚帖也换过了,陛下赐婚名字说的真真的,就是江月,黎家怎么可能改口叫你嫁过去为妻,江月做妾?这岂不是违逆陛下,也成了满建康的笑柄?你心心念念的表哥怕也不会同意的!”
    黎江雪又滴了两滴泪,低下头去,倔强道:“反正我要嫁给表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嫁给表哥!”
    韦夫人听出了她话中未尽之意:“即便是做妾,也要嫁过去?”
    黎江雪咬着嘴唇,直到咬出了血,方才轻不可见的点一下头:“即便是做妾,我也要嫁过去!”
    “你死了这条心吧!”韦夫人恨极,寒声道:“我宁肯叫你出家当姑子,也不可能叫你去给人做妾,更何况是给你庶妹的丈夫做妾!”
    说完,她拂袖而去。
    身边的嬷嬷劝她:“夫人,您消消气……”
    “我怎么能消的了气?”
    韦夫人心口堵得发痛,满嘴苦涩:“这个孽障——早知今日,我当年生她下来,就该直接掐死,也不至于今日闹成这样,进退不得!”
    嬷嬷苦笑道:“您这便是气话了。”
    说完,又劝道:“也难怪姑娘拗不过来这个弯儿,跟宴将军两心相许的人是她,只是因为一个误会,阴差阳错生生隔开,却叫郁夫人那边捡了漏儿,您叫姑娘怎么想得开?”
    韦夫人听她如此言说,愈发后悔当日不曾向丈夫直言,以至于现下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当下怒气渐消,懊恼不已。
    ……
    黎江雪独自坐在床上,神情偏执,难掩阴鸷。
    做妾怎么了?
    皇家的妾侍,可比寻常命妇尊贵多了!
    至于所谓嫡庶妻妾,还不就只是表哥一句话的事?
    黎江月的确诡计多端,也会钻空子,但有一点她永远也比不过自己,那就是表哥永远都不会像爱自己一样爱她!
    只是爹娘那边,却一定不会答应这么荒唐的提议。
    她该想个办法,逼迫他们松口才是。
    ……
    等到了晚上,黎东山自官署归家,便道是要行家宴,黎家儿女们都到了前厅,只有黎江雪因着身体不适,未曾出席。
    黎东山脸色遍是笑容,难掩得意,向郁夫人道:“接到陛下赐婚旨意了?”
    郁夫人笑生两靥,语气轻快:“不止呢,皇后殿下还特意赐下了一只玉镯,说是她怀皇太子殿下时候佩戴的。”
    黎东山开怀大笑:“这都是弘光替江月挣来的脸面,过几日见了,可得谢他!”
    黎江月羞答答的应了声:“是。”
    黎东山便同妻妾说起二人大婚的事情来:“弘光刚刚大胜归来,又得陛下看重,这婚事一定要大办才好,到时候广邀宾客,好生热闹一番,还有嫁妆……”
    他看向妻子,郑重说:“宴家如何,夫人也是知道的,聘礼怕是拿不出多少,然则弘光给了江月这样的体面,便是最好的聘礼了,嫁妆上一定不能小气,比照江雪的份例来,不足的就从公中账目抽钱,厚厚的给她补上,女孩儿嫁妆是她自己的,多带一点过去,说话也硬气。”
    郁夫人忙拉着女儿向韦夫人称谢,韦夫人神情僵硬,笑的勉强。
    黎东山看出妻子心中似有不豫,难免皱眉,视线一转,瞥见长女一惯坐的位置空空如也,再一想这良缘原该是她的,心头倒添了几分歉疚,用过饭后便往妻子院中去了。
    “江雪如何,身子还是不好吗?我着人带她出去散散心,玩几圈?”
    韦夫人满心烦躁,唯有摇头:“江雪一心挂在弘光身上,不想阴差阳错,她的情郎却成了妹妹的,却叫她如何想开?吃了几个月的药,却总是不见好,人也恹恹的,精气神儿都散了……”
    想起母女二人今日的那一场争执,她红了眼圈儿,转过身去拭泪。
    她向来刚强,极少显露软态,如此一来,倒叫黎东山平添几分怜惜不忍:“也是我的疏忽,当日同弘光说起此事,竟不曾提及名姓……”
    说完,又忍不住埋怨一句:“你也是,怎么瞒的这么严实,一句都不肯多说呢。”
    韦夫人泪流满面,语气凄楚:“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黎江雪是黎东山第一个女儿,又是正室嫡出,难免格外偏爱,这时候听妻子提及女儿近来惨状,当真难过。
    他站起身来,往女儿院里走:“我去瞧瞧江雪。”
    韦夫人有心叫他亲眼目睹女儿现下情状,别整天觉得全天下就郁夫人娘俩可怜,便不曾拦,只跟在后边,低声道:“老爷别惊动人,隔着门帘瞧一眼便是了,那孩子心里边难受得不行,日日以泪洗面,两下里见了,也只会更难过。”
    黎东山听得心头一沉,到了黎江雪院中,却听静悄悄一片。
    仆婢低声回话:“小姐哭了半天,有些疲乏,将我们打发出来,说是要睡一会儿。”
    黎东山点点头,放轻脚步往里间去,掀开帘子一瞧,却见内里光影昏暗,床前帐子垂着,看不真切。
    时间也不早了,女儿既睡下,他不欲搅扰,正待转身离开,忽的察觉不对,不知有什么东西顺着床帐流了下来,将踏脚上摆着的凤头履染得变了颜色。
    黎东山大惊失色,一掀帘子慌忙进去,便见床帐放着,女儿孤身躺在塌上,身上衣衫穿戴的整齐,手腕上皮肉外翻,鲜血濡湿了半边被子,淅淅沥沥的滴到了踏脚上。
    毕竟是真心宠爱的女儿,黎东山喊话时声音都在哆嗦:“快,快去找大夫!”
    韦夫人眼见女儿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心脏仿佛在这瞬间被利刃刺穿,撕心裂肺的发出一声惨叫,倒地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之时,她便见丈夫正守在跟前,韦夫人什么都顾不上了,猛地前倾身体,一叠声道:“江雪呢?她在哪儿,怎么样了?!”
    黎东山脸上也没有多少血色,握着妻子的手,勉强笑了一下,说:“别怕,大夫说能救过来的。”
    他心有余悸道:“亏得发现得早,大夫说若是再晚一点,人就没命了。”
    韦夫人松一口气,重重跌到床上,几瞬之后,又起身说:“我去看看她。”
    黎东山脸色沉沉:“我与你一起过去。”
    黎江雪闭着眼眸躺在床上,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因着缠绵病榻几个月的缘故,脸颊都凹陷下去了。
    黎东山近来忙于公务,很少见长女,见状心疼的掉了眼泪,韦夫人见女儿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也是潸然泪下。
    二人夫妻多年,却少有这般和睦相处的时候,坐在床边守了半夜,终于见女儿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韦夫人哭着骂道:“你这孽障,真是要我心疼死才行吗?!”
    黎东山也是哽咽:“傻孩子,有什么不能慢慢说,非得寻短见呢?要不是救得及时,你救活不过来了,知道吗?!”
    黎江雪目光呆呆的看着他们,大滴大滴的眼泪直往下掉:“我要嫁给表哥,我本来就该嫁给表哥……要不是娘一直拖延,不肯开口,要不是爹你糊涂,不曾问个清楚,我早就是表哥的妻子了,你们把我的婚事毁了,还问我为什么寻死?”
    黎东山与韦夫人听她这般言说,当真是心如刀绞。
    黎东山向来宠她,此时却也为难:“江雪,是爹对不住你,可是陛下都已经下旨了……”
    他把自己的难处掰碎了说给女儿听,黎江雪却是置之不理,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韦夫人此前发狠,说是宁肯叫女儿去做姑子也不同意叫她去做妾,只是现下见她为了宴弘光连命都不要了,到底不能继续狠下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