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机密事，他根本没有用什么防备措施，直接把纸一卷就给了她，似乎根本不怕她偷看。
    毕竟塔娜看了也看不懂……
    这一刻，草原女族长突然真切的感觉到了知识的重要性。
    拿到了口供的长公主展开来仔细观瞧，而后轻声道：“怪不得这位谭大人能得到赏识，光是这一手刑讯之事就出神入化，分析能力也是一流。”
    塔娜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对蛮国动手了吗？”
    长公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岳郡守已经同我达成协议，除了兵刃、粮草，最紧要的御寒之物也会尽数提供给我们。”
    而在塔娜心中，说起御寒，第一反应自然是皮毛。
    但结合德昌郡目前的情况，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殿下说的是棉布棉花？”
    长公主微微颔首：“是，”说着，她看向了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衣，缓声道，“我刚刚查看过，这个足够保暖，而且可以大批量生产，岳郡守答应我，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供应充足。”
    塔娜自然知道此言非虚。
    因为她这段时间在纺织厂里是亲眼见识过那些名叫“蒸汽纺织机”的能力的。
    完全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吃食。
    只要有充足的煤炭和水，那就是夜以继日的工作，一刻都不停的。
    如果是人工纺织，起码是要休息的，但是机器不用。
    想来也没有哪个蠢蛋会要求给机器放假。
    那么，只要纺织厂一切顺利，长公主就能够拿到足够的物资。
    塔娜眼睛越来越亮：“马上就是冬日，以往冬日最为难捱，但要是有了这个，起码寻常百姓也是能熬过去的。”
    长公主也有了笑，虽然被面纱挡着，可是声音已经温和起来：“是啊，这些日子有不少人从草原逃难而去，我还为了安置发愁，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能松口气了。”
    塔娜心下感激。
    她虽然和草原其他部落联系并不多，但到底是同气连枝，能保下一个是一个。
    这会儿听闻能安置下了，自然欢喜。
    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要先感谢带来新东西的琅云仙人，还是感激眼前的长公主。
    最后她只管沉默地行了个大礼，起来时已经是满脸的笑。
    孔姝大概知道这人心思，现下也不多问，只管道：“你先回去看看你的族人们，留下一些学得好的在德昌郡帮忙，余下的便虽我们一道离开。”
    “是。”
    长公主微微颔首，然后便要去端茶，塔娜立刻上前，先摸了摸，发觉茶水已经不热了，赶忙道：“殿下还是要多饮热茶，我这就让人去烧水。”
    说罢，就提着茶壶出了门。
    结果迎面就看到了有人正匆匆而来。
    编着辫子，一声皮袄，一瞧便知道是自家族人。
    塔娜脚步微顿，随后对着门外的侍从说了几句，将茶壶也交过去，随后低声问道：“发生何事？”
    来人用部落中的方言回道：“族长，有人在宿舍里打起来了。”
    塔娜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其实放在往常，草原上的汉子打架争狠乃是常事，没什么稀奇的。
    甚至部落里还会鼓励他们没事儿切磋切磋，借此来强健身体，磨练意志。
    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们正在德昌郡，进了城，城里人显然不喜欢没事儿打架。
    而且自家族人都在纺织厂的宿舍里，那地方可是从仙人到郡守都盯着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引人关注。
    万一让人家觉得草原的人都蛮横无理怎么办？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于是塔娜连缘由都没问，直接大步朝着纺织厂而去。
    回去之前，她还专门到厂房里将自己的长鞭取来，琢磨着若是等下调解不成，那就直接武力解决。
    但等他抵达了宿舍前，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原因无它，只因为院子里正停着一个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看上去那是个铁家伙，瞧着像是马车，但又不像。
    没有留下拴马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铁盒子，上面还有个支棱起来的像是烟筒一样的东西。
    底下有四个轱辘，前面的轱辘小一些，后面的轱辘大一些。
    塔娜走过去比了比，便发觉后面的轱辘竟是到了她的肩膀！
    轱辘上覆盖着的却不是木头，而是另一种相对软一些的玩意儿，塔娜试着用鞭子柄戳了戳，有个痕迹，但很快就反弹了回来。
    倒是新鲜。
    于是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管那边已经拉开阵仗准备刚起来的族人，只管扭头对着身边人询问：“这是什么？”
    这人努力回忆了一下，才道：“说是叫，蒸汽突突机。”
    塔娜一愣：“这名字……还挺调皮。”
    而另一人怼了这人一下，一脸嫌弃：“什么突突机，明明说是叫拖拉机的，”而后，他便对着塔娜行了一礼，“头领，那人说了，以后要在田地里用上这东西，让工人们先熟悉起来，只不过有个先后顺序，让我们自己排。”
    塔娜闻言，立刻看向了在互相瞪着的族人，眉角微跳：“所以，他们就是为了这个顺序打起来的？”
    “打？没有啊，他们就是在比试而已。”
    “比试还不算打架？”
    “比的是做数学题，文斗，不武斗。”
    这听着倒是新鲜。
    只不过塔娜有些不明白，比就比，怎么专门找数学题？
    之前不还被数学题给逼哭了吗？
    不过既然比做题，这也不错，刚刚长公主还说让她检验一下这些人的学习进度呢，现在正好选拔些人才出来，放在德昌郡“留学”，为了以后建设草原做准备。
    于是塔娜便走上前，没有惊动其他人，只管站在外围看着。
    然后就瞧见原本在互相撸着膀子较劲儿的两个汉子已经开口放狠话了。
    用的而并不是草原上的话，而是生涩的周语。
    “你，不行，我，行！”
    “放弃吧，你这个愚蠢的小狗狗！”
    塔娜：……
    第一百一十四章 [vip]
    对于自家族人的周言周语, 塔娜作为外地人，也不好评价。
    但是，她起码知道, 这些人比拼数学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如果是语文，一定比不出高低。
    菜到一起去了。
    塔娜有些无奈，声音轻轻：“这看上去短时间内也分不出高下，而且万一有人不服怎么办？我可不想看到他们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打成一团。”
    而给塔娜引路的族人却是一脸笃定：“头领放心，他们不会的。”
    塔娜便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们约定好, 无论结果如何, 都要接受，如果有人因此滋事, 就要受到惩罚。”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
    塔娜看过去, 就看到了一沓本子。
    接着就听这人道：“谁违反，就把谁的作业本拿出来, 用橡皮都擦光。”
    塔娜：……
    啊, 真是, 好强有力的惩罚措施啊。
    虽然听上去这个比拼一点都不正式，还有点淡淡的搞笑气息, 不过塔娜依然乐见其成。
    她很清楚，自家族人们学习时间不长, 基础也差，怕是加起来都比不上德昌郡里面的那些学子。
    可是草原遥远，且条件艰苦，除了他们自己, 没有人能帮着他们建设。
    现如今琅云仙人已经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 并且塔娜自己也看到了德昌郡的种种, 这里的一切都在告诉她，搞好基建之后会带来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一切的起点，就要先从教育开始。
    长公主大概也清楚这些，才让塔娜留下一些有悟性的放在德昌郡当“留学生”。
    现在正好瞌睡送了枕头。
    于是塔娜就叫来了自己的心腹，低声叮嘱道：“你留在这里，将有学习天赋的人的名字记录下来。”
    心腹自小跟着塔娜，塔娜会的她也会。
    即使俩人也就是小学二年级的水平，但是比起学前班的族人们，还是强了不少。
    于是心腹点点头，答应下来。
    塔娜便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而是去寻颜桃。
    此时，颜桃正在棉田旁边，眼巴巴的盯着满眼的棉花，不自觉地叹气。
    何依依正拿着本子记录产量，听到动静，头也没抬的就拿手在颜桃的后背上拍了拍：“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颜桃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脸颊鼓了鼓，嘟囔道：“学姐什么都顺，当然没有烦心事了。”
    “你有？”
    “有啊，我现在就可惜当初为什么没有刘在德昌郡，不然，无论如何我也要说服这里的人抓紧时间搞放牧。”又叹了口气，“明明是我先的，不管是和德昌郡的关系，还是认识岳郡守，都是我先的。”
    对此，何依依笑了笑，并没有答话，可她心里清楚，颜桃说得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