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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连天 作者: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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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是会浮水游水的,只是如今痴了,倘若没得痴症,殿下死不了。”
沈奚的意思十分明了——
倘若朱昱深真患了痴症,那就随龙船沉在太液湖里,只要他敢浮上水面哪怕只换一口气,则说明他的痴症有假。
而一旦证明痴症是假的,沈青樾一定会下杀手。
两头都是绝路。
这是要拿朱昱深的命来试探。
柳朝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苏晋却先他一步,抬手将他一拦。
“大人是要去太液湖么?”她笑了笑,“但时雨以为,四殿下回京复命的事宜,原就是青樾一手操持的,青樾与我和大人共同主持内阁,难道不该彼此信任?大人此去若是与青樾起了争端,反倒会叫人以为是内阁不睦怠慢了四殿下,到那时,好事也成坏事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威胁他?
柳朝明默不作声地看着苏晋。
这个他亲手为自己树起的敌人,不知不觉已长成参天大树,一人独立,也能挡住八方风来了。
他一时咂不出心中滋味,片刻后,竟也笑了一下。
再开口时,眸子里深默尽褪,取而代之是一如初见时的冷静与清寡:“苏大人误会了,沈大人既有决断,本官不过是去看一眼罢了,何至于要干涉他?”
龙船已被水淹了大半,朱昱深攀住的船帮俨然就要没入水中。
太液湖一头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沈奚打眼望去,也不知哪个多嘴的前去通禀,竟是沈筠与龚荃到了。
龚荃见朱昱深即将沉入湖里,震惊不已:“青樾你这是要做什么?”又转头看向湖畔的亲军卫,“怎么不救人?”
可周遭的人都跪着,听了龚荃的话,将头埋得更低。
龚荃怔了片刻,旋即就明白过来。
晋安帝即将亲征归来,下一步就是削藩,四殿下手握重兵之权,朱南羡必容不下他。
但兵权还是次要的,晋安帝生性仁慈,若非三年前故太子之死令他对朱昱深心生嫌隙,这些年兄弟阋墙,令他不得不一路厮杀不敢手下留情,他也不会狠下心要了四殿下的命。
而今时今夜,沈青樾所为,岂知不是朱南羡授意?
龚荃想到这里,心中一片冰凉苦涩。
他慢慢屈下膝头,恳求道:“青樾,昔年北境荒苦,战乱不休,四殿下还是少年就随军出征,十九岁就挂帅领兵作战,自此镇守边关十二年。”
“十二年,他出生入死,为国为民,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就不能放过他,饶他一命么?”
沈奚听了这话,淡淡地道:“国公爷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来人,将龚国公请去前宫歇着。”
沈筠难以置信地看着即将沉入水里的夫君,愣愣地往前一步,似有些困惑,唤了句:“小奚?”
四周极静,深宫风起,沈奚独立于太液湖畔,衣袂随风翻飞一如临水谪仙,一言出三军不敢妄动。
他分明听到沈筠唤自己了,却没有应声。
沈筠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厉声又道:“小奚!”
沈奚面若霜雪,别开脸,只看湖水不看人。
沈筠心中又是怒又是悲,气极之下竟忍不住冷笑一声,求人不如求己,她拨开挡在身前的两名内侍,纵身要往湖里跳,不妨那头沈奚先她一步吩咐:“秦桑秦若。”
两名侍卫随即并剑往沈筠面前一挡,低声道了句:“王妃得罪。”
“你们也敢拦本宫?!”沈筠简直怒不可遏。
秦桑秦若虽是朱南羡的贴身侍卫,但当年沈筠出嫁北平,朱南羡将他们拨去护卫了她八年,八年在北平,朱昱深待他二人不薄!
“十三离开东宫之时,本宫让你们去保护他的安危,而今他登基为帝,这就是本宫帮他,救他,待他如兄弟的结果?!”沈筠怒斥道。
湖中又传来覆水之声,周遭人一声低呼,沈筠抬目望去,朱昱深已沉入湖中了。
他已经痴了,不会浮水也不会游水,出于本能地拍着水挣扎了几下,便被湖水没了顶。
沈筠见此情景,再不欲与沈奚废话,她自后宫来,没将红缨枪带在身侧,徒手便要去推秦桑与秦若的剑。
秦桑与秦若虽不敢对沈筠拔剑相向,但要拦住她一时半刻却不成问题,三人正争得胶着,只听太液湖一端又传来一声高呼:“柳大人,苏大人到——”
晋安帝不在宫中,朝中大小政务均由内阁做主,若说这宫里还有谁能压得住沈青樾,只有内阁另两名辅臣了。
朱昱深的副将听闻苏晋与柳朝明到了,突然卯足全身力气,猛地一下挣脱开金吾卫的制服,奔去柳苏二人面前磕头道:“柳大人,苏大人,求求您二位救一下我家殿下吧!”
苏晋没有答话。
柳朝明看了一眼太液湖,湖水已没了朱昱深头顶,他似还在水下挣扎,湖心荡起一圈一圈涟漪。
不知怎么,柳朝明就想起十年前,朱昱深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今日你我一诺,日后注定要走上一条艰险万分的路,唯有弃妄念,断私欲,才有生机。”
是,他此刻只要一句吩咐,就可以救朱昱深。
可是,然后呢?
他们已在危局,倘若他救了他,沈青樾必不会相信朱昱深的痴症是真的,他也许就不会离开京师。
如果沈青樾不走,等朱南羡回来,他们又有何生机可言?
今日的时局,已容不下他一分一毫的心软,他只有狠心,对自己,对盟友,对所有人,才能赢得逆天改命的契机。
“本官以为,”半晌,柳朝明凉凉开口,“规矩就是规矩,船沉了是天意,应天而为,才是正道,沈大人说得对,四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救人就没这个必要了。”
第195章 一九五章
救人, 就没这个必要了。
被扶在一旁歇息的龚荃听了这话,喉间一阵艰涩郁痛,想到自己执掌兵部二十余年,朱昱深数度出征于国之危难之际,而今竟然要因“顺应天命”这个可笑的理由沉湖而死, 胸膛几起几伏, 悲愤地昏晕过去。
另一头,秦桑秦若虽不敢伤了沈筠,但他二人的招式结成密网, 沈筠一时也脱不开身。
每一分,每一瞬,朱昱深的生命都在流逝。
秦若挽剑倒刺,以攻为守,又将沈筠逼退数步。
沈筠腾挪之间瞥了一眼太液湖,方才还荡起涟漪的湖面渐渐平静——朱昱深已不再挣扎了。
若再拖下去,他会死。
这个念头犹如一道天雷在沈筠头顶炸响, 将她对沈奚的最后一丝期望炸得灰飞烟灭。
人在绝境之下总会爆发出异乎寻常之勇。
沈筠看着再次向自己刺来的长剑,不避不退, 迎掌而上。掌心在触碰到剑尖的一瞬间,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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