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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连天 作者: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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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等参拜完毕,柳朝明刚欲回都察院,就被自后头追上来的罗松堂道:“你回衙门做什么,来明华堂有大事要议。”
柳朝明微微蹙眉:“何事?”
罗松堂道:“拟年号呢。”
新帝继位,自翌月起,一切事宜便该行新帝年号(注)。拟年号一事说起来容易,但罗松堂如此慎重,不是没有由头可寻的。
昔朱景元开朝,礼部与翰林为他拟了上百个年号都不得圣心。此事因此耽搁了整一月,朱景元一怒之下险些罢免了彼时的礼部尚书,后来还是丞相谢煦道:“既是开朝皇帝,不如就以字作号,取景元二字。”这才平息了这一场风波。
但朱景元这个开朝皇帝已以名字作号,朱南羡这第二朝皇帝为示尊孝,万不能再效仿他了。
柳朝明随罗松堂去明华堂的路上问:“今次的年号都是谁拟的?”
罗松堂道:“老夫拟了一个,邹历仁拟了两个,翰林那头出了五个,哦,还有那个舒闻岚,昨日陛下驾崩后,他跟你去白屏山前进了宫,称自己身子骨好些了,也帮忙想了一个年号,此刻呈上去的一共是九个。”
柳朝明“嗯”了一声。
罗松堂侧目觑了他一眼,叹了一声:“柳昀,老夫跟你说句心里话。咱们如今这个陛下,跟老夫是哪哪都不对盘。我礼部寻常的事宜,譬如什么邦交,选妃,立后,一到了陛下他那里是怎么说怎么不对,原先苏时雨在,还能折中帮着调和调和,眼下苏时雨也不知何事能醒,老夫瞧着陛下他倒是看重你,与你君臣之间实可谓和睦融洽。过两日老夫还要上书奏请陛下立后,心里真是没什么底,你好歹是御史,是言官谏官,不然这样,这份奏疏就由你与老夫一起呈给陛下,由你直谏,让陛下娶妻立后,你意下如何?”
柳朝明步子一顿,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罗大人还是将缝在嘴上的线拆了,自己跟陛下说这事吧。”
二人说话间已到了明华堂,刘定樑与龚荃早已候在里头了,罗松堂几步迈入堂中,对着朱南羡就是一个大拜:“禀陛下,方才老夫与柳御史议了议安南使节与苏侍郎的安住事宜,落在后头来晚了几步,请陛下恕罪。”
“无妨。”朱南羡道,又看了眼正待向自己行礼的柳朝明:“柳卿免礼。”
一旁的尤公公见七卿里已到了四位,便将罗松堂方才的奏本呈上:“请陛下过目。”
朱南羡翻开奏本,扫眼过去,目光忽地在两个字上顿住。
“晋安二字,作何解?”过得片刻,朱南羡问道。
罗松堂道:“回陛下,此二字是翰林学士舒闻岚拟的。晋之一字,汉书《说文》上有云,晋者,日出万物而进也,取的是气象万千,瑞气千条之意;而安之一字,就是安泰,正所谓民生安泰,社稷安康,国祚——”
“就定这个吧。”不等罗松堂说完,朱南羡便道。
言罢,似乎又觉得自己过于武断,还未曾问过诸卿的意见,抬眼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柳朝明身上:“柳大人的意思呢?”
柳朝明静立良久,俯首一揖:“禀陛下,臣也觉得晋安二字好。”
朱南羡道:“嗯。”然后提起朱笔在晋安上一圈,递还给了尤公公。
罗松堂简直目瞪口呆。
二十五年前那回立年号,他是礼部侍郎,当时的奉天殿可谓吵得鸡飞狗跳,众卿各执一词,足足争辩了一整月,怎么今次立年号,还不到一刻就定好了?
罗松堂忍不住问:“陛下,您的意思是这就定了?”顿了顿,又提醒,“年号一旦定了,日后就要以‘晋安’记年,自下月起就不再是景元二十五年,而是晋安元年,您日后也要被人称作晋安帝了。”
朱南羡点头:“定了。”
不多时,秦桑前来禀报说大理寺卿张石山到了,朱南羡退屏了罗松堂几人,只留下了柳朝明一起商议白屏山火|药案的后续。
罗松堂退出明华宫,心里直犯嘀咕,暗自揣摩了半晌,忍不住道:“哎,老龚老刘,你们说这‘晋安’的晋字,有没有什么别的解?”
龚荃和刘定樑互看了一眼,都没答话。
罗松堂又道:“不说近的,就说咱们陛下还是十三殿下那会儿,就七八年前,他提着刀要剁了曾友谅那回,好像为的就是苏时雨吧?”
龚荃和刘定樑道:“老罗你在说什么呢?老夫听不明白。”
罗松堂“哼”了一声:“你们就跟我装。”目光一扫,见着明华台下,有一长身玉立的人正大步赶来,连忙走上去道:“你怎么这时候才到?”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被户部的事绊住的沈奚。
沈奚一见罗松堂三人,讶异道:“不是说拟年号?”一顿又问,“怎么,这么快已议好了?”
罗松堂回身望了眼龚荃与刘定樑,见他二人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哼”了一声,将沈奚拽自一旁:“老夫给你来猜一猜。”他自怀里摸出一张年号的草本,上面的九个年号是还没用朱笔圈过的,“你说陛下选了哪一个?”
沈奚看了那草本一眼:“陛下可与谁商议过?”
“只问过柳昀一人的意思。”
朱南羡和柳昀两人选的?
沈奚并指就在“晋安”二字上敲了敲:“这还用猜?”又在罗松堂发问前,将双眼一弯,笑嘻嘻地道:“怎么,罗大人拿这题来考我?是想在我这里求个解?”
罗松堂讪讪一笑:“这不赶着这两日要奏请陛下立后么?老夫在青樾你这问明白个意思,清楚了陛下的心意,老夫也好办事不是?”他说着,随即将声音压低,悄声道:“青樾,你给老夫交个底,陛下对苏时雨,真是那个意思?老夫看陛下不像是好龙阳这口的人啊。”
沈奚看了他一眼,默了半刻,将他手里的纸张取过上下再扫了一眼,随即塞回到他怀里:“你觉得是那个意思就是那个意思了。”
“果真?”
沈奚又笑嘻嘻地道:“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他这一路怎么过来的你瞧不见?你这草本上头只有一个‘晋安’,若再加上几个‘樾安’,‘旻安’,‘麟安’,他或许还会为难个片刻。”
罗松堂道:“哦,你这意思是老夫想多了。”
沈奚神神秘秘地道:“没有,我也觉得就是那个意思。”
说罢这话,他再一笑,折返身却往明华台外走去了。
罗松堂追上两步:“你不去明华堂见陛下了。”
“年号都定下来了我去什么去?”沈奚道,“且还定的是‘晋安’,与其见陛下,我还不如趁这会儿功夫,去瞧瞧苏时雨。”
罗松堂看着沈奚施施然远去的背影,方才还清晰的念头被他这一通插诨打科又搅成一片浑浊水,他取出怀里的年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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