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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连天 作者: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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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里的酒壶往桌上一搁:“十三今日连杀五人为苏时雨保密,那你说柳昀身为左都御史,太子殿下这么杀人枉顾纲常他却坐视不理,你说这是为什么?”
朱祁岳皱了下眉:“苏时雨虽是女子,但才华锦绣明达聪慧,本就为柳昀所看重,,他又受孟老御史之托关照她,对苏时雨照顾些是应当的。”
“不对。”朱沢微道:“当年苏时雨落水,朱悯达要以祸主之罪杀之,十三救了,柳昀也去了;后来我在马府设局为伏杀十三,十三为了苏时雨去了,柳昀后来招来锦衣卫也去了;昭觉寺当日,十三明明早已离开去南昌,却因为陪苏时雨送信,耽搁了两个时辰,那封信,是柳昀让苏时雨送的,试想倘若苏时雨不去送这封信,而是呆在宫里与沈青樾一起想钱之涣致仕的因果,那么凭他二人之能,说不定就会赶去昭觉寺,不是救出朱悯达,就是为他陪葬。
“三月,十三出逃东宫,我派人追杀苏时雨到曾友谅府邸,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柳昀赶去救她,可凭柳昀做事的万无一失,凭他在宫中的势力,当日却让自己只身陷入险境,你不觉得怪吗?我派去蜀中查苏时雨身世的探子被十三杀了,但十三当时正带着南昌军日夜赶路,那探子的踪迹是谁告诉他的,在这宫里,还有谁有这个能耐,既能查到我探子的踪迹又能准确地知道十三的行程?十三与柳昀之间从没有过深交,他二人从根本上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今日这二人同气连枝一个杀人立威一个威胁告诫,这么默契究竟是为什么?”
朱沢微说到这里,忽然慢慢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一下,似是小心翼翼,却又十分笃定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柳昀的弱点是什么。”
“他心思太深,做事目的太复杂,以至于我一直没瞧清他这个人。他的弱点,与十三其实是一样的。”
“这弱点足以令他二人一起一叶障目。”
“本来还想多活几日,如今看来,动手的好时机已在眼前,反正也是绝路了,这一回,本王就霍出性命去跟他二人赌一次!”
第157章 一五七章
朱祁岳听到“豁出性命”四个字, 心中忽然有十分不好的预感:“你要怎么赌?”
“你还记得那名安南国使节吗?”朱沢微道,“当时我一得知十三回来,就派暗卫扮作匪寇, 将那名使节拦了下来。朝中回访安南的使臣是苏时雨, 我想着留下这名使节或许能牵制她。没成想这安南小使竟如此会挑日子,偏偏要选七月初八,朱悯达大出殡的这一日走。”
“你的意思是, 你要在七月初八当日,苏时雨送安南使节离开的时候对她下手?”朱祁岳问,他想了想又道,“可是这宫中眼线重重, 你如何避开十三与柳昀安插暗卫?”
“我为什么要安插暗卫?苏时雨可是他朱南羡心尖上的那块肉,她送安南使节离开,咱们的太子殿下不派一整支亲军卫去护送已算很识大体了。我的暗卫再厉害, 怎么敌得过亲军卫?”朱沢微笑道, “还记得年初户部买军资时, 我拿自己的私银合在里头, 买了一批硝石硫磺吗?”
朱祁岳倏然一下站起:“七哥你疯了?!”
朱沢微却似毫无所谓地道:“我原打算给自己留一手,倘若我回凤阳的路被朱南羡阻了, 就拿这批□□招待他。而今想想,招待他不如招待苏时雨,说不定还能一石二鸟杀一个柳昀, 反正把□□埋在岙城比埋在皇宫容易多了。”
“你……是要在七月初八当日, 拿自己作诱饵, 让十三选是杀你,还是去救苏时雨?”朱祁岳怔怔地问道,“你这批硝石既是合着户部采购军资时买来的,你就不怕沈青樾查出来?”
“他查不出来。年初那笔军资是给岭南的,没短岭南一分一毫,买火|药用的又是我的私银,没花他户部一个铜子儿,不过借个便利罢了。沈青樾现在正为了西北的军资军费忙得焦头烂额呢,已经明晰的账册他为什么要查?”朱沢微又道,“且这是我给自己退无可退时留的路,许多事宜都由我亲自经手,我好歹掌权半年,即便手握极权如柳昀也不可能知道。”
朱祁岳道:“不行!你若实在想要走我帮你,但你不能将火|药埋在岙城,你想过没有,一旦安南国的使节死了,大随与安南之间势必陷入僵局,如今江山离乱,边境战事频频,连西北的赤力都开始整军,罗将军战死后,朝中既缺将帅又短军资,若再与岭南开战,你让大随的江山怎么办?你让百姓怎么办?”
“那又与我何干?!我当政这半年,除了不让你去岭南以外,难道没有一心一意地为这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操持?而今这江山都不是我的了,凭什么还要我管?你言辞堂堂地指责我,可你仔细想过吗,今日如果是父皇或朱悯达处在我的境地,他们又会怎么做?他们也会与我一样为自己搏一次!”
朱祁岳垂下眸,黯然道:“十三他……未必会如你所愿赶去岙城,你废这一番功夫,说不定也只能杀了苏时雨和那个使节,何必呢?”
“你太小看苏时雨对十三而言意味着什么了。”朱沢微嗤笑道,“朱南羡当年是什么样的,现在是什么样的?你以为他一步步走到今日是为了皇权?你以为他很稀罕做这个皇帝?他这一路拼尽性命一关一关地闯,从去西北,去就藩,最后回来做这个太子,哪一步不是为了谢煦这个废相的孙女?
“反正我是无所谓,他尽管着和柳昀一起合力杀了我。杀了我,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我赔性命,他们就把这半辈子用情至深拿来给我陪葬好了。对他们而言其实很划算不是吗?等过几年缓过来了,再寻一个美貌动人的喜欢,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朱沢微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一桩令他很高兴的事,愉悦道:“啊,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漕运案办成,父皇为奖赏我,赐了我一身可以免死的御赐蟒袍,在这宫里,除了朱南羡有权力杀我,只有柳昀有魄力杀我了,到时他二人都赶去岙城了,我就穿上御赐蟒袍,骑个马,慢悠悠地走出京师。”
四下里风声低咽,这会儿已入夜了。
不多时,淇妃的一名贴身宫婢前来禀报道:“七殿下,淇妃娘娘的血已止住了,只是眼下人还十分虚弱,安医正派奴婢来请您过去看看。”
朱沢微“嗯”了一声,没再理朱祁岳,起身就要往延合宫寝殿的方向去。
朱祁岳愣道:“你不避嫌?”
朱沢微笑了一声:“这宫里能要我命的两个人方才已来过了,不是有你给我挡了吗?我还怕什么?”
延合宫的寝殿内还有浓重的药味,淇妃生产过后身子太虚,纵是夏末时节,宫里也焚起了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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