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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再没有叫他李白。
这个玩笑开大了。
逸白好几天不和婉婉说话,无人聊天打发寂寞的婉婉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但更重要的是没人借她抄几何作业了。
“对,对不起班长,只是个玩笑嘛。”婉婉娇滴滴地求逸白原谅。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用法院干嘛”逸白还是有点生气。
婉婉装作楚楚可怜地说,“好班长,要不下次我让你六球”
“好不好嘛,班长,我下次一定不说你是小狗钻洞啦”
唉,逸白的心情本来刚被她的求情恢复了元气,这句“小狗钻洞”又让他想起在那么多同学前丢脸的尴尬情形。这婉婉真是个古灵精怪又缠又粘的橡皮糖。
“好啦,你别说了,作业借你吧,快点抄老师就要进来了。”
“谢谢你李,太白兄。”婉婉做了个得意的鬼脸,接过逸白工整的作业忙着拷贝去了。
逸白坐在前面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但不知怎的,婉婉天真任性的笑容却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婉婉是逸白男生宿舍反复提起的话题,而在夜晚的单人床上,逸白的梦里也总是若隐若现地浮动着她鲜艳活泼的倩影。
这到底是怎么了
兄弟爱人 不是出于本意
十一
婉婉是如此任性,虽然有时她并不是出于本意,但不怀好意的玩笑常常让周围的同学十分难堪。这使得她和班上的女生总是很疏远,可是她却一脸不在乎。有时干脆旷课去找社会上的人交往。
她是高中生里打扮最妖冶的女生,紫蓝色眼影,黑绿色睫毛膏,酒红色嘴唇,夸张的大圆耳环。如果没有人告知,没有人相信她是教授的女儿。而她那个开超市的母亲生意越做越大,在临近的小城又开了分店,她的父母也越来越无暇教育她了。他们只会用丰足的零用钱满足婉婉的物质欲望,以至于她可以一天穿三件不同的裙子,然后一周到洗衣房花钱请阿姨帮她用洗衣机洗两次。因为阿姨内存不足的洗衣机无法一次完成任务。
后来终于出了事情。
有一次学校组织晚上去县城大剧院看元旦表演晚会。
班主任叮嘱学生们一定要结伴同去,回来的时候要走大路。虽然从县城的小巷子走捷径可以快三十分钟的路程。但巷子里却是最经常发生意外犯罪的地段。
热闹的剧院舞台上,师生们组织了一场精彩的元旦演出。逸白也上台朗诵了最崇拜的诗人海子那首脍炙人口的名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逸白把这首充满了温暖和祝福的诗歌念得意韵幽扬,感情真挚。每个短暂的句读,每个高亢的强调,每个朴实的句子都读出了对人生的美好向往和纯洁宁静的理想。读完的时候,逸白礼貌地往下鞠了一躬,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坐在前排的学校领导纷纷交头夸赞他“孺子可教。”
可惜的是1989年3月26日的黄昏,这位充满悲剧色彩的天才诗人在山海关附近一段火车慢行道卧轨自杀。
“我们在碾碎我们的车轮上镌刻了多少易朽的诗”
逸白抬起头,心有灵犀地在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里看到了一个显眼的女生。她穿着玫瑰红的皮大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深情的目光穿过剧院明亮灯光中飘浮的尘埃一起飞过来。
她就是婉婉。
婉婉一会也和舞蹈队的同学们上台表演了一曲劲舞,伴奏的音乐是张学友的饿狼传说“爱会像头饿狼嘴巴似极甜假使走近玩玩凶相便呈现爱会像头饿狼岂可抱着眠他必给我狠狠的伤势做留念”
强烈闪烁的灯光下,婉婉和几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子在舞台上热情四射,优美地旋转,活力地跳跃,动作幅度很大地做着各种大胆火热的难度动作。台下的男生们起哄声四起,无数男生对婉婉撮唇吹口哨。台下传统的老师们有的纷纷侧目,认为舞蹈太成人化有伤风雅。婉婉依旧毫不在意,尽情舒展着青春最妖娆的身肢。青春无罪。
她的舞蹈是诱惑而干净的。逸白这么想着,他也看的津津有味。镜片后的眼球随着她的一举一颦移动,她的每一步舞姿都在他心里踩下了深深的脚印。
有恍惚的一瞬间,逸白想起了去省城读书的浩然。他说过他的妈妈原来也是学舞蹈的。唉,要是浩然现在能和他一起看精彩的演出那该多好呀。
突然间水浆乍破银瓶裂,音乐刹那停止。婉婉转身用兰花手在脸上一拂,这回眸一笑刚好直楞楞对着逸白,真是美不胜收。逸白一阵眩晕,灯光绚烂。
台下沉默了半晌,忽然间清醒过来掌声如潮,黑色幕布缓缓落下。
兄弟爱人 精彩的演出后
十二
看完精彩的演出后,女同学成群结伴地回去了。
学校的领导们也由专车接送走了,男生们大多都是骑自行车来的,成群地载着心爱的女生消失在夜晚的街头,男生女生的笑声像夜来香的芬芳渐渐远去
逸白和同桌留下来打扫一片狼藉的会场,他总是以身作则的好学生。忙碌了半小时他们疲惫地走出来,在剧院前的小摊吃了一碗兰州拉面。逸白请客,他总是对身边的人好。
“咦,那不是婉婉吗”同桌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用筷子指了指剧院旁的游戏机室。逸白看到婉婉还穿着那件表演的红色皮衣,绚丽热烈的色彩。她眉飞色舞地和一群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交谈着,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逸白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失落。
同桌说,“这个婉婉啊,真是包方便面。”
“什么是方便面”逸白好奇地问。
“好泡啊。”
逸白被他一点拨,笑得面条从鼻子喷了出去,但心情一下子又沮丧到谷底。
婉婉嘻嘻哈哈地和朋友分手后孤身一人返回学校。
逸白匆匆结账后也和同桌离开了小店,两个男生一前一后地跟着婉婉,也没想上前和她打个招呼。
学校11点关门,那时大概10点30分了。不走快点就得被锁在校门外面,享受一整个晚上露宿街头的凄凉。
走到大路和小巷的分岔口,逸白望见婉婉明显地驻足了一下,到底走哪条路呢
她思考了一会选择了小巷。
“我们呢”逸白转头咨询同桌。
“我们是男人,怕什么”同桌大步迈进了可以缩短路程的小巷。
小巷里阴暗狭窄,几盏路灯都损坏了,路旁堆着七零八落的杂物,逸白不时踢上了什么“哐当”地响着。那声音让前面的婉婉更加害怕起来,她加快了步伐往更深的巷子走去,头也不敢回去瞅。
“她也怕呢。”同桌幸灾乐祸地笑笑。
逸白心里也有点担心,他嘴上不好说什么,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婉婉一段距离。婉婉走在前面,昏暗的灯光把她娇好的身影照得黑一下,亮一下,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夜里。
走了十来分钟,逸白眼看着婉婉在胡同尽头拐了个弯,可等逸白和同桌跟上去的时候人却不见了。
“怎么回事”逸白惊讶地问,“婉婉是走读生,家在巷子里”
“她是住宿的。她和她妈妈关系不大好,而且她家也不在这个方向。”同桌脸色一变,“你听,什么声音”
逸白是有点书生的迂腐,可他不是保守到连抢劫和弓虽女干都分辨不出的傻瓜。
巷子的另一边隐约传来女生挣扎的叫声和磕磕碰碰的脚步,一阵手忙脚乱的嘈杂后回归巷子深沉的静谧。静得让人心慌,恐怖。
“快”逸白催促面带骇色的同桌一起跑过去。
逸白顺手提起巷子口的一根木棍,两个人并肩往微弱的呼救声处赶去。他的心脏怦然直跳,果然在胡同的黑暗尽头,他看到婉婉被一个光头的青年捂住了嘴巴,而光头正像禽兽一样毛躁地剥除她身下的皮裙。
婉婉被光头拼命地抵在巷子肮脏的墙壁上,红色皮衣像一滩淌在墙上的蚊子血。
“你干什么”逸白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声怒喊犹如平地惊雷。
那光头被他出其不意地吼了一声,惊惶失色地转过身正待要跑。刚跑了两步回头一瞧,却见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中学生。面对即将到手的新鲜肥羊,这个残暴的色狼突然改变了逃跑的念头。他“噌”的亮出锋利闪亮的弹簧匕首,狰狞地威胁道,“滚小毛孩子要不让你尝尝厉害”
同桌害怕得脸部颤抖,两腿哆嗦。逸白紧紧和同桌靠在一起,暗示他不要害怕。
“滚”光头歹徒又野蛮地喝了一声。
同桌终于吓得转身就跑,“扑扑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的巷子尽头,这世界上有些人的确如此。
逸白一瞬间慌了,刚才两个同学在一起还能互相照应,现在只余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婉婉含着眼泪在黑暗的角落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胸部,她的紧身上衣已被光头撕破了。
光头一步步紧逼了上来,逸白这时候突然想起了浩然,他希望他的兄弟如果能从天而降的话那该是多么壮观的精彩场面呀。
可这又不是小说。
“呶,”逸白急中生智指了一下光头的身后,光头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逸白抓住机会一棍子毫不犹豫地劈了下去,“嗙”木棍稳稳当当击中了光头的脑袋。罪恶的鲜血冒了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沿着光滑的头皮淌下来,呈现的却是黏稠的黑色浆液。
不幸的是光头并没有倒下,他脸色骇狂地转过身来,鲜血从前额滚落到他的鼻梁。光头恶狠狠地盯着浑身发抖的逸白,他血红的眼睛喷发着野兽般血腥的报复欲望。
“快,快跑”逸白拉起衣衫不整的婉婉就往外奔跑。
光头愣怔了一下,恼怒地抹去蒙在眼睛上的鲜血,满脸斑斑血迹地追了出去。
逸白拉着婉婉的手一路狂奔。奇怪的是日后回忆起来,他们两人当时只是相互把手攥得紧紧的,谁都忘记了喊救命之类的话。“那时你真勇敢。”婉婉后来夸赞逸白。
光头越追越紧,一个箭步又窜了上来,逸白转身去叉他的眼睛,这是浩然教过他打不过人时能用的“下三滥”招数之一。可是光头却斜身闪避,一腿狠狠踹在逸白的髋骨上,疼得逸白斯文的脸拧曲成一块面团。
婉婉又被光头抢了回去,她被倒拽在地上,双腿在地上挣扎不停,场面凄惨。逸白疼得龇牙咧嘴,却无能为力。
在最关键的时刻,胡同口远远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又是一伙人。
完了,逸白心想,要是光头的同伙来了,这下婉婉就在劫难逃了。可看那光头也侧耳细听的姿势,好像,好像
“皮,皮哥,今晚上真是尽兴”
“对,对啊,那小姐真是细皮,皮,嫩肉”
是那熟悉的声音是油条逸白嗓子眼里像冒烟了,嘶哑了几下终于叫了出来,“阿皮,油条快来”
阿皮、油条和几个踉跄的身影渐渐靠拢了,他们刚刚从酒吧里喝酒回来,穿过巷子回家去。
光头终于无奈地放弃了到手的婉婉,脚底抹油逃的无影无踪。
以后逸白无数次想起这个晚上的惊心动魄,他觉得像一部经久不衰的英雄救美电影。虽然他只当了半个英雄。
逸白简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