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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眼帘,沉声道“吴才。”

    在殿门外伺候的吴才赶紧进来,小步到床边,俯下腰屏息问“皇上,有什么吩咐”

    “咏棋最近怎样了”

    吴才皱了皱眉,小心地答道“小的奉旨去探望过几次,咏棋殿下病得越发沉了,丽妃娘娘衣不解带守在床边,人也瘦了一圈。”

    “咏棋没说什么吗”

    “没有。”

    “是无话可说还是说不出来”

    “这”吴才犹豫片刻,才低声道“依小的看,殿下是有话想说,只是病得太厉害了,连说话的劲也没有。每次小的过去探望,他躺在床上,直淌眼泪,还有一次拉住小的袖子,嘴唇颤了半日,终究没说成。娘娘说,殿下是积弱之症,开口说话易损元气,所以小的也没敢太耽搁。”

    炎帝眸子微沉。

    “皇上”

    “吴才。”炎帝忽道。

    “小的在。”

    “去库房,把振北将军新献上来的长白山老蓼挑两株好的,赏给咏棋。”

    “是。”

    “你亲自拿了东西去,再看看咏棋。明白吗”

    “小的明白。”

    炎帝吩咐完,吐出一口气,困乏地挥挥手。

    吴才领旨退下了。

    太子 第五部 第三十章

    章节字数11536 更新时间090328 10:23

    太子殿弥漫着死寂般的愁惨。

    丽妃从冷宫出来,守在咏棋床头,日日垂泪,竟比在冷宫时更为憔悴。

    清怡实在看不下去,又劝又求,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把丽妃请到侧屋榻上躺一会儿。

    自从咏棋病倒,时醒时晕,昏沉时气若游丝,偶尔脑子清明,就拼死拼活哭喊着要去见父皇,凄厉惨然,弄得这太子殿里谁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清怡亲自将丽妃安顿下,直起身来,眼前花了花,差点膝盖一软栽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也撑得辛苦,却不得不强撑,幽幽叹了口气,走到咏棋躺着的房里,召了宫女小薇来,嘱咐道“我有事出去一会儿,妳好好看着殿下,千万不要疏忽。”

    再三叮咛了几句,才出门到了殿外。

    门角处远远站着一个小内侍,早等了多时,在风里冻得缩手缩脚,瞅见清怡出来,赶紧迎过去,站在墙根下哭丧着脸道“姑奶奶,好歹早点出来,差点把人冻僵了。”

    清怡压低了声音,“东西呢”

    小内侍看看左右无人,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塞到她手里,一手接过清怡递给他的一包银子,边往怀里塞,边道“要小的说,这安魂散只是宫里寻常用药,去太医院随便找个太医,只管问他们讨就是,姑奶奶何必费这么多周章私相授受,小的也常心惊胆跳的。”

    “各殿问太医院要药,剂剂都有详实记录,这么大份量的安魂散,我要能问太医要,用得着找你”清怡警告地横他一眼,“收了钱就走,别问东问西的。”

    当下把买来的安魂散小心揣在怀里,进了太子殿。

    转入房里,顿时浑身一僵。

    床上空空的,只剩掀开的被褥,躺在上面的咏棋却不见了。

    清怡大急,一转身,刚好瞅见宫女小薇端着茶从廊下匆匆过来,着急地问

    “殿下泥你把他弄哪去了”

    小薇探头进房里一看,顿时脸色发白,嗫嚅道“殿下刚刚醒了,说想喝热茶”

    清怡挥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刮子,茶杯匡当一声砸在地上,冒起一股热气。

    “蠢东西殿下要喝茶,妳没嘴吗,就不会叫别人去沏再三叫妳看好了”

    “清怡,外头怎么了”

    忽然,丽妃的声音从隔壁房里传出来,看来是被砸茶碗的声音惊醒了。

    清怡忙道“没什么,娘娘。”

    话音未落,旁边的木门咯吱一下开了,容色枯黄的丽妃走出来,扫了挨了一耳光的宫女一眼,叹道“骂人也不看看地方,这样吆喝,把咏棋吵醒了怎么办”说着便往咏棋房中挪脚。

    清怡伸手要拦,已经来不及,丽妃目光一触到空空的床褥,顿时一愣,猛地转过头来,“咏棋呢咏棋呢”几乎尖叫一般。

    “娘娘,殿下他奴婢这就去找。”

    “来人来人给我找把咏棋找出来”

    “殿门有人看着,都被娘娘吩咐过不许让殿下出去的。”

    “快找”偌大太子殿顿时乱起来,人人来来回回逐房逐房的搜。不到片刻,有人喊道“殿下在这”丽妃迈开脚疯跑过去,清怡唯恐她在雪里滑一跤,赶紧搀着一起跑。出了月牙门,一挑眼就看见咏棋躺在院后围廊尽头处,入伏在雪上,一动不动。

    “咏棋”丽妃把他翻过来,抱在怀里。那身子轻飘飘的,轻得令人心惊。他病得厉害,药里又混了安魂散,本该连坐也坐不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居然趁着房里没人,一步一步撑到这里,终究摔在雪里。

    “咏棋咏棋二丽妃抱着他,揉他的胸口手臂,始终觉不出一点暖意,直掉眼泪,“你这傻孩子,这大冷天的你要去哪你不要命了吗”

    咏棋微睁着眼,眸子空洞无光,嘴轻轻动了动,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丽妃却知道他要说什么,哭着骂道“父皇,你就知道要见你父皇。见了又怎样若能拿母亲的命换你的,母亲心甘情愿。可可要是你照实说了,以你父皇的心性,又怎么饶得了你就算你父皇不要你的命,咏善若出来,他和淑妃又岂能放过你咏棋,咏棋啊,你这是要把自己往虎口上送,你要母亲怎么答应你你要母亲怎么办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怎么办啊”

    清怡抹了眼泪,忍痛道“娘娘,要哭也不能在这哭,天寒地冻,殿下这身子受不了,先回房吧。”

    召来几个信得过的内侍,把咏棋和丽妃请回房中。

    清怡给咏棋被雪水浸湿的衣裳换了,盖上厚被,又在被子里搁上好几个小暖笼。

    闹腾了半日,再探手进去,咏棋身上总算没那么冰凉。

    他瞪着眼,直直看着上空,仿佛无知无觉的废人,表情呆滞得令人心痛。

    清怡再劝丽妃去睡,丽妃死活不肯,坐在咏棋床边一步也不肯挪动。

    有小内侍把太医院熬好的药趁热送来,清怡出去接了,吩咐旁人不许进门,亲自把药端进房里。

    黑森森的药汁用白瓷碗装着,有大半碗,热热的。清怡拿着碗在房里站住脚,看看丽妃,又看看躺在床上瘦得不成样子的咏棋,低声问“娘娘,这药还要放东西吗”

    丽妃看了不成人形的儿子一眼,悲意上涌,泪珠连坠下来,叹道“放吧。看他这样醒着,比睡过去更难受。”抽泣一声,又凄凄道“要是让他储了点气力,又不顾死活地闹起来,我的心也要碎了”

    清怡黯然,默默领命。

    把碗搁在桌上,掏出刚买来的安魂散,打开包纸,用指甲挑了一点到药里。

    咏棋本来愣愣的,等她端着药到了跟前,忽然清醒了一点似的,把头转过,直勾勾瞪着她,黑眸波光荡漾。

    那目光,藏着不甘、惧怕,又有一分垂死似的悲伤哀求。

    看得人心脏好像被爪子握紧了要掐碎一般难受。

    清怡眼里蓄泪,勉强柔声哄道“殿下,来,把药喝了,好把病治好。”弯下腰,把咏棋上身稍扶起一点。

    碗递到唇边。

    咏棋双唇早褪尽血色,白惨惨的,触着瓷碗边缘,颤得如风中落叶。

    “母亲母亲”他竟然发出一点声息。

    自从他病倒后,凡能开口说话,无一次不是力竭声嘶,要见父皇,此刻居然叫起母亲,语气颇为平静。

    正在垂泪的丽妃听了,惊喜交加,赶紧过来扶了他,“咏棋、咏棋,母亲在这里,好孩子,你要什么”

    咏棋双唇颤了半日,才又断断续续道“母亲,不要逼我喝药母亲,求求妳求求妳了”双目满是哀求。

    丽妃心痛道“好孩子,母亲怎么忍心逼你只要你迷途知返,不要再卷入咏善的是非,好好做你的皇子,母亲从今以后,什么都依你。”

    咏棋听见“咏善”二字,蓦然神情大变,眼睛瞪得老大,十分吓人,身子僵了片刻,忽然后仰脖子,看着头上的黄瓦屋顶,凄厉大叫,“咏善、咏善你回来你回来”

    丽妃听得一阵心惊,知道他丝毫未改,上来抱住他道“好孩子,别叫了,求你别叫了”拿手绢捂他的嘴。

    “回来回来不不要我不要喝药我要救他我要救我弟弟”

    清怡手忙脚乱,把碗里的药往他嘴里灌。

    咏棋重病之中,连女流力气也敌不过,喘着气拼命摇头,挣扎着不肯喝,被硬灌了两口,痛苦得连连咳嗽,身子蜷成一团,哭着求道“清怡、清怡妳别这样逼我”

    他身子虚弱到极点,说每一个字都是骨髓里挤出来的力气,又颤又轻。

    清怡脸颊满是泪水,哽咽着道“殿下别执拗了,这样苦熬着谁受得了你为了咏善殿下要把自己的小命送了,让娘娘怎么活快喝了药好好睡吧。”

    也顾不了上下尊卑,单膝压在床边,按着咏棋把尚温的药汁往里灌。

    大口大口的液体挤进喉内,咏棋瞬间窒息了般,想起咏善被自己害得陷在内惩院,不知正遭着什么罪,自己明明可以为他洗刷,却无用得连父皇一面也见不上,心里绝望如冰。

    心脏猛地像炸开了一样,熔岩般烧着席卷过来,痛得全身痉挛。

    “啊”咏棋在床上陡然翻身,惨叫一声。

    混着血的药汁,吐了满床满地。

    “咏棋”

    丽妃惊叫,猛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清怡赶紧扶住,“娘娘当心”

    正在此刻,何九年的声音从门外带着紧张传来,“娘娘,吴才奉旨代皇上赐参探视,已经到殿门外了快做准备”

    吴才虽然只是个内侍,却是炎帝身边的人,奉旨过来,连丽妃也不敢怠慢,整理装束领着清怡亲自到廊下迎了,听吴才宣了口谕。

    丽妃谢了恩典,站起来,命宫女上前把赏赐的长白山老参收起来。

    吴才不久前奉旨来过,才两天不见,看丽妃更见憔悴,全无当初一丝风华耀目,心里惊讶感叹,儿子病了,当母亲的一日不得安生,丽妃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