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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扫,心里微微一动。

    他记得了。

    当日这个案子,后来在母亲丽妃和舅舅宋楠的有心指示下,矛头转向了咏善、咏临和他们的母亲淑妃。

    那一次,咏善咏临和淑妃虽然逃过了大劫,最后澄清了冤枉。

    但从小照顾咏善长大的穆嬷嬷,却被刑讯致死了。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张诚道,“皇上给我的圣旨,是彻查和你有关的一切案子,这件案子”

    一直默坐着的咏善,忽然轻咳了一声,“从前的案子,暂且放下,先问别的。”

    张诚愣了一下,不过见了咏善开口,当然不会驳回。恭敬地应道,“是。”

    放下手里的卷宗,又重新开了一卷,清清嗓门问,“那我问你。庆宗二十年十二月,你已经被废黜,皇上施恩,封你为南林王,让你在南林好生修养读书,为什么你还要联络京城里的大臣们,私下来往,意图不轨”

    庆宗二十年十二月,其实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

    咏棋六月被废黜,七月去了南林,因为不想惹祸,连王府大门都不出一步,就这样小心,没想到还是糟了毒手,被诬告到皇帝面前,立即押送回京受审。

    听着张诚咄咄逼人的问话,他沉吟了一会,反问道,“我联络了什么大臣”

    “蔡薪,雷淘武,宋楠,难道你没有给他们写信”

    “我写了。”咏棋点头承认,“蔡薪,雷淘武,是当日父皇给我指定的太子太傅,宋楠,是我的亲舅舅。我不能给他们写信”

    “写信可以,但是写意图不轨,结党营私的信,那就是大罪。”

    普通的问候信件,聊聊几字,竟然平白扣上这么大一个罪名,咏棋再平和的性子也生了怒气。

    “谁说我意图不轨,结党营私那些信,你们都亲眼看到了”

    “没有”张诚阴险地盯着他,狞笑着道,“所以才要审你,问清楚那些信里都写了些什么里面是怎么图谋的还有哪些帮凶你去了南林,丽妃私下也给你送过几次信,里面又写了什么你联络大臣,是自己的主意,还是丽妃的主意”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咏棋心里猛地冷了下去。

    这哪里是审案,分明就是要借着机会整死他们一族,不但宋家,连同情宋家的大臣们也不肯放过。

    母亲丽妃自从自己的太子位被废黜后,已经被关进冷宫。虽然确实是曾经塞银子,私下求往日相熟的宫女太监们传递过信件,不过是母子连心,实在想念了,问候一下身体而已。

    现在才知道,那些信可以传到自己手上,根本不是侥幸,而是故意放纵的,就为了今日的诬陷。

    人心歹毒。

    都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偏偏要赶尽杀绝呢

    “快点说吧。殿下,小的耐心不好,你也知道,审案子,狡辩是要吃苦头的。”

    不行,绝对不能松口。

    任他们诽谤,但没有他的供词,就难以再度兴起大狱。

    咏棋想定了,抬起了头,淡淡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信都是我写的,上面都是问候平安的家常话,给太傅和舅舅写信,我没有做错什么。”

    “呵呵,瞧殿下的意思,是要和我耗时间了”张诚审犯人的经验丰富,咏棋又是没有进过牢房的娇贵王子。一看咏棋的神态改变,就已经猜到三分了。

    他接这差事之前,早就打探好朝廷现在的局面,坐在他身后的二王子咏善,最多再过几天就会被正式册封太子。

    天下大局已定,正是为将来的皇帝立功的时候。

    淑妃娘娘昨天特意召他过去,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丽妃宋氏一门死灰复燃吗

    说到底,就是要快一点把原太子和丽妃他们都给除掉,拔了眼中钉。

    要弄死咏棋,最快的方法就是用刑。木棍、铁杖,哪一样都好,下手时用点阴力,包管这尊贵得一折就断的王子立即没命。

    所以咏棋的态度,反而如了张诚的意。他瞅着咏棋纤柔的身子,难听地笑起来,“殿下,您请看。”

    侧开身子,对着墙上指指,“这上面的东西,都是历代皇帝亲赐的,专用在犯了法,不怕死的皇宫贵族,龙子凤孙身上。御赐的刑具拿在我们手里,等于是替皇上教训家里人,就算折腾死了,也是不加罪的。前年武亲王密谋兴兵,就是死在这个地方的。这么多好东西殿下,您要先选哪一样”

    咏棋往墙上一看,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挂在墙上,阴森诡异,乌黑乌黑的,笼罩着厚厚的血腥,也不知道染过了多少人的血。

    他毕竟只有十六岁,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身体上的凌辱,全凭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支撑着。

    愤怒、悲伤、害怕,都在他两洼清泉似的闪亮的眸子里翻腾。

    笼罩而来的恐惧不断加重,咏棋情不自禁地,将复杂的目光扫向了坐在一边,俨然高高在上的咏善。

    只比他小了两个时辰的弟弟遇上他的目光,也怔了一下。

    但很快,咏善冷漠的把视线转向了他处。

    咏棋的心,仿佛被攻城锤狠狠捶了一下。

    要是是咏临被派来监审的话,那或许

    “殿下,考虑好了没有”

    “你不就是要动刑吗”悲愤交加地回头,咏棋轻蔑地看了张诚一眼,“动手吧。”

    张诚正等着这一句,好在将来写综卷的时候加上一句“咏棋蛮横狡辩,逞强熬刑”,听了咏棋的话,格格笑道,“好,太子爷,你有骨气。”

    手抬起,不用回头,已经准确的指到身后墙上血迹斑斑的铁杖。

    那东西,只要使的人练得够功夫,打下去可以不破皮流血,暗地里却伤筋动骨,震碎脏腑,打个二三十下,当时看着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一命呜呼,毫无把柄可抓,牢里草菅人命最管用的。

    还没开口,身后不轻不重地传了一声,“慢。”

    张诚一愣,连忙换了一副表情,转身过来看着咏善,“二王子”

    “张诚,我有点话。”咏善站起来,适意地动了动手腕,“咱们找个地方谈。”不等张诚反应,转身踱出厅门。

    张诚摸不着这位目前圣眷正隆的王子唱的是哪出,只好摸摸鼻子跟了出去。

    咏善在拐角处的无人处,负着手等他。

    “昨天,你去见过母妃了”

    “是。”

    “和你说了什么吧”

    “是,淑妃娘娘她”

    “她说什么我猜得到。”咏善冷冷地截住了。

    北风穿堂而过,吹在人身上好像割刀子似的,张诚身上穿着两件皮裘,一样冷得直哆嗦。

    这个古怪王子,怎么偏偏选了个这样的地方私聊他心下埋怨,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作声,只是眼睁睁看着咏善,盼他快点说完。

    恰恰相反,咏善对凛冽的北风一点也不惧。迎着风,好像让他更精神了,挺直身子,脸上浮出一丝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微笑,好一会,才转过头问张诚,“你说,没有儿子,妃子能不能当上太后”

    张诚一愣。这个问题,真是有点无头无脑了。见咏善发亮的瞳仁瞅着他,才知道在等他回答,连忙答道,“这个恐怕是不能的。”

    “聪明。”咏善满意地扫了他一眼,回过头,目光穿过高高的墙头,射向幽远昏黄的天际,仿佛随口感慨,又仿佛意有所指,“儿子,就是娘的根本。没有我,淑妃娘娘就当不上太后。这一点,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

    “谁的话比较有分量,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不知为何,站在这狂风肆虐的地方,张诚的脊背上,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

    眼前这个冷漠沉静的少年,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他凝视远方的挺直背影,语调平缓却异常清晰的片言只语,直让大人也生出一股战栗来。

    “张诚,有句话,你给我听好了。”

    一种无形的恐惧,随着咏善低沉的声音,朝张诚笼罩过来。他情不自禁的躬低了声音,竖起耳朵听着。

    咏善双手负在身后,一字一顿,“要是,咏棋在内惩院里出了一丝差错,我,会要你的命的。”

    太子 正文 第三章

    章节字数3645 更新时间071108 14:42

    接下来的审讯,就不过变成冠冕堂皇地走过场了。

    张诚问的,咏棋能揽的,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但凡有牵扯到别人的,咏棋就变了锯了嘴的葫芦,一字不答。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墙上让人簌簌发抖的刑具都在,张诚面目狰狞,口出恫吓,百般不耐烦,却硬是没有再往后面墙壁一指,再提起用刑的事。

    其实,咏善和张诚出去秘商的时候,他在厅里,带着枷锁的身子一直在暗中发抖。

    怕,真的,谁不怕呢

    那些往日只是被身边的人不经意地稍提起一两句,就被中途打住的惨事,现在就在眼前,就正降临到自己头上。

    困滩的游龙遭虾戏,眼前这些粗鄙的男人虎视眈眈,心狠手辣,往昔百般尊荣,到了这里,只怕招来的折磨更毒辣。

    “殿下,说了半天,你就是不肯认了”张诚重重合上卷宗,眯起眼睛瞅着他。

    “你问的话,我一一具实回答,没有什么不肯认的。”咏棋没有再抿唇,这个动作,太显出他的紧张了。

    和张诚对答了一个时辰,口干舌燥,枷锁压得他肩膀生疼。咏棋盯着另一头的熊熊火光,目光似凝非凝,有点出神。

    似乎渐渐适应这里的阴暗和火光,不再觉得原先那样心惊胆战了。

    就算怕,又有什么用呢

    “你的这些话,我可是都要呈给皇上的。”

    “尽管呈。”

    咏棋的眉过于秀气,就算冷笑着,也一点不显刻薄。那双眸子,就算有着怒气,也是温和的。

    这一点,他无论如何比不上咏善。

    咏善就算微笑着欣赏一样东西,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光,也会让人生出怯意。

    审问的过程中,他虽然一直沉默不语,但安静的视线却让咏棋如芒在背。

    他在看什么

    不仅是脸,不仅是手,不仅是脚或者身子,衣裳,神态,咏善的目光好像一张用冰剑编成的网,抛过来,能把咏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剖成几千几万份。

    下意识,咏棋别过脸,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