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唯提起了那几个晚上的事，虽然不是全盘托出，但听了也够叫人脸红心跳，但郁黛林凝着娥眉不住地摇头。

    「今天是愚人节吗？所以故意讲这些想整我是吧。」她替他的行为下了论点。

    他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些什麽，原本有神的瞳孔也黯淡下来。

    看来郁黛林这次回魂却也忘却了某些事，而他此刻的心情就像被推到悬崖之下，在半空中坠落的无助与惊恐，然後重重摔落满是石砾的深谷，心虽然没有死，也已经伤痕累累。

    他掩面躺回床上，一动也不动。

    突然的寂静让郁黛林感到有些寒意。她不知道卓唯怎麽了，但他刚刚的举动和言语吓了她好大一跳，为什麽会说出这麽奇怪的话？他们只不过是因为灵魂有时会互换，所以才会住在一起，刚开始确实有些龃龉，磨合了一阵子後，两人就形同战友一样，怎麽可能发生他说的那些事，难不成他受了什麽刺激？

    可是他这麽悲伤的模样，看得连她的心也跟着抽痛着。对此，她认为是朋友间的情谊引起的反应，虽然还是搞不清楚怎麽回事，必竟两人算得上是朋友，她也该安慰安慰他。

    「小唯啊，肯定是你这几天压力太大了，不如趁现在好好休息一番。」郁黛林说完这句话便悄悄地走出病房。

    郁黛林走後，卓唯并没有照她的话做，而是翻下了床，他在衣橱中取出之前自己准备好的衣物换上，又藉故支开门外守候的人，只身离开了病院。

    原本郁黛林出了病房，便和外头的人说卓唯没事，要郁成希和易珍珍先回家。过没多久，卓唯用手机打电话给她交待她买些东西，又叫小平回家帮他带套衣物来，郁黛林不疑有它，就立刻下楼去买他要的东西，没想到走回来的路上，看见熟悉的背影正往外走，她追了上去。

    就在他要上计乘车的同时，她急忙抓住卓唯的衣袖。「你要到哪去？」

    看见黛林的脸，胃就在翻搅。他试着装作若无其事对她。「我出去一会，待会就回来。」

    「你是病人耶，虽然之前你待在我的身体里，的确是没事，可是这副身体也算是病躯，现在外出不好吧！」

    「病躯？」他苦笑着。「我没事的，你放心吧！不如你顺便去帮我办出院手续，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卓唯还是坚持坐上车，郁黛林挡着车门不让他关上，司机先生忍不住发难：「小姐，你看在我这小生意得养家糊口的份上，可不可以别妨碍我作生意。」

    郁黛林只好一道挤进後座。「要不然你得带我去。」

    卓唯是不愿意，可是司机已经开了车，他似乎也没办法，就和司机说了个地名。

    那地方是座墓园，他突然要来这个地方，郁黛林也非常意外，但是她不好意思追问什麽，是她强要跟来，若是此时还问东问西的，或许会被推下车。

    整路上他们都默然无言。卓唯望下她的侧脸，心里头又是一阵波涛。

    他已经错过她一次了，这一次他告诉自己要把握难得的机会，难道却无情的只是一场玩笑？他唯一可以诉苦的对象，就只剩奶奶而已。郁黛林跟着他来，诉苦的事也只好後延，不过来探望奶奶一下，或许可以让心里头平静一点。

    看到墓园里的相片，郁黛林也记起童年时曾看出卓唯的奶奶，卓奶奶人很好，亲切又慈祥，她过世的时候，郁黛林也陪着卓唯哭了一天。

    她知道他们闹僵了之後，卓唯的父母感情生变，那时她也有股冲动去安慰他，可是那时他身体有姚歆。

    眼前的男人双手合十在墓碑前祷念，他紧绷的脸部线条是说不出的忧郁，她真的很想伸手去抚平那眉心间的愁云，但她知道她并无那种资格，他们不再是孩子了，现实她已有了曹彦生。

    此时她觉得好不自在，而且她感到的不自在并不单纯，她完全理不清自己胸口那种快爆炸的原因是由何而生。

    当他往回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愿意告诉我你的心事吗？」

    他似乎很意外，说出来也没用，她全不记得了，所以他转移话题。「我只是突然想起奶奶的忌日快到了。」原本轻柔的声音突然转变成愤恨，他咬着牙接道。「我通常不会当天来，因为不想遇到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郁黛林意识到他说的是他的父亲。

    「真丢脸，我体内竟然流着那种人的血......」

    郁黛林发觉卓唯说话的同时，身子似乎摇摇欲坠，赶紧走到他的身边，担忧地望着那愤慨的男人。

    他接续说道。「他最好别再让我碰到，我是不会对他客气的！」

    卓唯突然向旁边倒去，郁黛林一惊觉即刻接着他，幸好他还站得住，不然两人肯定硬生生跌在地上。黛林记得小平交待她看紧卓唯，正因为他这五天没什麽进食，虽然有注射葡萄糖，那仍是不足够一个大男人的所需的热量，她猜他现在血糖太低，幸好方才买的东西还放在计乘车里，急忙将卓唯扶回等着他们的计乘车那儿。

    给他喝了一些含糖的饮料後似乎好了一点，但他看起来仍然是很疲倦的模样。郁黛林要他回程的路上睡一下，可能是真的睡熟了，他的头滑向她的肩膀上，呼吸的气息吹在黛林光滑的颈子，心里头一阵酥麻，再看看他的睡脸，这种感觉为何似曾相识？

    他此时低声地梦呓：「为什麽要夺走我什麽都没有了」

    她瞄见他眼角的泪珠，再无法濡忍着，拥着他的身子，在他耳边轻语着。「没关系，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