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青瓦红砖之上，堆积成水流，沿着鳞次栉比的瓦片哗哗下流。房屋破旧，瓦缝间藏着些许漏洞，都逃不过雨水的侵袭，雨水趁机而下，有些积了一地，有些打在铁盆或铁桶里，叮咚作响。

    这是一间破旧的老屋子。

    门窗像是用粗糙的纸随意糊上，冷冽的风混着冰凉的雨丝不断吹打，窗栓摇晃，若随风摇曳的烛火，飘忽不定，似乎再稍一用力，这腐朽生锈的门窗将不堪受重，轰然倒下。

    屋内，潮湿阴凉。

    年幼的少年披着一件老旧破损的被子，蜷缩在床上，他的怀内，窝着一个女孩，女孩的双臂紧紧搂抱着少年，若寄生缠绕的菟丝花，不断汲取着少年身上的温度。

    女孩很瘦，面色发黄，下巴尖瘦得能戳人，她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身子颤抖如糖筛，她越是哆嗦，越是缠紧少年，却也虚弱得厉害，像一只孱弱的小奶猫，稍不注意，就会停了呼吸。

    苏子陌将被子尽数笼罩在苏曦染的身上，他捏攥着被角，将苏曦染搂在怀里，抱得更紧。

    妹妹发烧了。

    苏曦染的身子滚烫得厉害，跟一个火炉一样，苏子陌将他的额头紧贴在苏曦染的额上，烫热的温度从她的额上传递过来，似乎能够将人烧死。饥寒似乎从脚底开始蔓延，不断向上缠绕，倾覆了整个身躯，冷热相撞，苏子陌不由打了个冷颤。

    苏子陌是冷的，

    苏曦染是热的。

    两个人都很瘦，瘦到皮包骨，合尺寸的衣服套在他们的身上，更像一块布罩在两架骷髅上。

    “哥哥……”苏曦染发出一声无力的呓语，小得让人听不清。

    苏子陌看见苏曦染发白的唇瓣上下嗫嚅着，他担忧地凑过去，俯下身，才听见那一声声柔弱无依的轻唤。

    “哥哥……哥哥……哥……哥……”

    断断续续，越唤越小。像快要溺死的人抽尽所有的力气紧紧攥着手里的稻草。

    “妹妹，乖。”听着苏曦染越来越小的声音，苏子陌的嗓音不由发涩，眼眶发红，他不断安抚地摸着苏曦染的头。因为食不果腹，苏曦染的头发干枯发黄，摸起来硬硬的，有些扎人，远没有以前的光滑柔顺。

    一年，仅仅一年。

    他们的生活一瞬从天堂跌入地狱。

    一年前，他们的父母车祸去世，苏家易了主。苏子陌和苏曦染被他们的二伯收养，但是在他们父母葬礼结束的两个星期后，苏子陌和苏曦染被扔到了这个小城镇。随行的，是一个二伯请来照顾他们的保姆。

    二伯不想见到苏子陌和苏曦染，甚至觉得，这两个孩子就应该随着他们的父母一起去了。因为顾及面子，二伯不会做的太难看，他给了保姆一张卡，卡里有十万块钱，以后每个月，他会按时给卡里打两千块钱，作为两个孩子的生活费。

    不多不少，正好能够让两个孩子勉强凑合地过活着。

    然而，保姆照顾了苏子陌和苏曦染一个月后，就把他们赶到了放杂物的破旧老屋子，甚至，在发现没有人管后，直接昧下了打过来的钱，连他们的吃食都克扣了。

    “妹妹，别怕。”瘦弱的少年凝视着怀里的人，眼神专注认真，他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的背，一遍一遍地安慰着，

    “妹妹，我在。”

    “妹妹，会没事的。”

    ………………

    怀里人的呓语渐渐没了，苏子陌又摸了下苏曦染的额头。苏子陌下了床，他仔细捻好被角，认真看了一眼苏曦染，转身拿起桌上的菜刀，冒着雨，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