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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生日

      在我被领进杜家的第一天,我就怕极了杜选。

    妈妈将我从背后扯出来,对着杜选弯腰抱歉道:“小选,不好意思,元茗比较胆小。”

    说着妈妈苍白的脸上,便展现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妈妈柔柔地摸着我的头顶道:“快叫,这是你杜选二哥。你大哥出国留学了,不在家。”

    见我愣愣的,她又在我的背部轻轻拍了一下。

    其实我不是个谈得上特别害羞的女孩子,只是杜选脸上的冰层几乎要将人冻住,似乎我只要开口叫他二哥,他会直接把我从这里丢进外面的冰天雪地里。

    他站在楼梯上方,双手抱住胸口,眼睛里的寒光跟刀子一样。

    在惧怕他的同时,我还在想着,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即使我平时从未想过一个人好不好看,好看又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如今看到杜选,我才知道,人间就连好看都是有等级划分的。

    当你拥有的杜选这般的样貌,他鄙视你,厌弃你,就算把你不当人一样看,都会给你一种,的确如此的感觉。

    美貌和权利,早就了一个少年与众不同而又高高在上的气场。

    理论分析是一回事,亲自体验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一次见面,我痴痴愣愣的,并非是害羞,而是被他的家、他的样子,还有周身那些衣着简单却又精细到找不到一根线头的佣人给震撼了。

    这真的是我生活过的世界吗?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可以区别到让人无法想象。

    妈妈踢了我一脚,有点疼,我终于回过神来,又被上面的眼神刺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妈妈很着急,她的额角渗出了汗水,道:“元茗,元茗,你倒是说话呀!”

    我低下脑袋,终于臣服般,喊了一声“二哥。”

    这时的杜选,十九岁,而我,只有十岁。

    新奇感过后,自然就是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感,包括那日渐加深的惧怕。

    妈妈领着我住进了杜家庞大的庄园。

    要说妈妈,我十分爱她,依恋她。

    她曾经问我,愿不愿意有兄弟姐妹,我躺在她温暖的怀里,道:“只要是妈妈的孩子,我都愿意啊。”

    后来她告诉我要搬进杜家,我的心里非常排斥,那是对未知的恐惧。

    我没有见过杜家的人,妈妈也从未仔细说过,只是杜家就样隐藏在森林枝繁叶茂下的怪兽,你当做可以看不见,其实它就在那里。

    我拉着妈妈的衣角,摇晃着身体,想要阻止她的这个念头。

    “妈,我们现在过得可以啊。就算没什么钱,我每天还是开开心心的上学,开开心心的回家啊。你难道觉得不好吗?”

    妈妈的身体越来越瘦,她蹲在来,双手握住我的肩膀,耐心道:“好是好,可是元茗,你就妈妈一个亲人,妈妈担心以后照顾不了你,你会受欺负,会念不好书,会找不到好工作。最后,就像妈妈一样,走到哪里都只能算是沦落。”

    我听到她的话,总会很难过。

    我生在她的身边,长在她的身边,一切都靠她一个人。

    她也没有什么好工作,到处打杂,最稳定的工作,也不过是在富人家做佣人。

    我从不去她工作的地方,更没见过富人家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有时候她太忙,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里,要把我一起带过去,我却是坚决不去的。

    直到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被主人家送去医院两趟后,就被人家辞掉了。

    女主人心肠比较好,还给了妈妈一些医药补助,同时介绍了一个熟识的医生给她。

    我知道她已经没有办法了,所以把我带到了杜家。

    她总是喃喃地跟我说,要知道感恩,不管杜家要不要我,都要感恩。

    我是杜若雄的私生女,我知道。

    妈妈没有瞒我。

    她年轻时在杜若雄家做工,跟酒醉的杜若雄有一夜情,怀了孩子。

    妈妈那时偷偷恋慕着这个阶层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的男人,怀了他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打掉?

    她在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天就偷偷越过大海跑回了老家,直到生下我,才又重新带着我回到这个繁华的城市。

    在这里,一个女佣带着女儿,生活成本那么大,她哪里来时间哪里来的钱供养这个孩子呢?

    是杜家,他们提供了一部分的养育资金。

    妈妈省吃俭用,只是为了以后,能给我存点资本,能让我在这个城市好好的生活下去。

    而她的“杜若雄之梦”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原本我们可以两个人相依为命下去,简单又快乐,然而终究是,她扛不住了。

    妈妈离开了,她说自己要去住院了,是杜家帮忙安排的,让我不要担心。

    她前脚才走,后脚,杜选就把所有的人喊到大厅,指着我道:“你们听好了,她叫杜元茗,是杜若雄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之一。她现在就是我们家的三小姐。但也仅仅只是个三小姐,你们听明白了吗?”

    佣人们肃立站着,管家站出来道:“少爷,放心,我们明白。”

    随后佣人陆续地有序的离开了客厅。

    管家领着我到二楼最末尾,再拐了一个弯,就在一间五十平米的由储藏间改造成的房间里,我一直长到十八岁。

    十八岁的我,胸脯已经鼓涨起来,像两颗成熟的大桃子,尖顶殷红。

    我的手继续往下滑,摸到了自己平滑的腹部,再往下,就是一片小森林。

    我低下头来,能看见自己脚趾甲上图着烈烈的红色。

    刚刚洗完澡,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裸体,一时觉得自然而平淡。

    我看着镜子里面那双眼睛,她怎么没有一点点波澜和一点点好奇呢?

    都被磨到哪里去了?

    我反复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和胸口以上的部位,最后把脸蛋送进手掌里,慢慢的闭上眼睛。

    孤独,孤独如影随形。

    我渴望一个切实的拥抱。

    然而,我无法向别的任何人索要这些拥抱。

    我穿好衣服,是一件黑色的绵柔的连衣裙,圆领,裙子及膝,脚下一双裸色小皮鞋。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知道,不可能会有人记得,但是我自己记得。

    我想出去走走。

    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必然会路过二哥的房间。

    以前,他是住三楼的,不知为什么,前两年三楼装修,二哥暂时移住在二楼之后,便再也没有搬回去。

    我路过他的房门,不由的放轻了脚步,抬起手表,才八点钟,他肯定没有回来。

    一直向前走到楼梯旁,管家站在下面,我边走边朝他露出一道微笑,准备出门去。

    管家在后面喊住我,道:“三小姐。”

    我回头,站在门前,疑问地看向他。

    他和蔼地轻声道:“早点回来,我给你准备了蛋糕。”

    眼眶瞬间泛酸,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点点头。

    十八岁以前,我滴酒未沾,二哥不允许。

    他说,你作为一个女孩儿,在未成年之前喝酒,是极其没有教养的。

    不论是家宴还是酒宴,就算面前除了酒没有水,他都不允许我喝。

    如果我违背了他的意志,那么等待我的,就是无止尽的惩罚。

    如今,我成年了。

    也就再没有监护权一说,我可以不用再听谁的话,被谁束缚,被谁管教。

    假若他们要是不喜欢,就把我赶出去好了。

    就算剥夺我的姓,我也愿意,甘之如饴。

    就算他们不再供养我,妈妈的存款还能支撑我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过后,我就可以靠个人的能力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