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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回 灵魅归魂

      宁乔上前轻推开雅室的房门,那“海棠”已不复之前悲怆之情景,身着红衣,手握壹柄短剑,衣袂飘飘,行云流水,端是壹场精彩无比的好剑舞。

    剑从手中脱出,“嗖”得壹声没入宁乔身边的门棱中,宁乔将剑拔了出来翻看几眼,此剑依旧如今早所见壹般锋利寒凉,只是上面殷殷血迹,倒将这剑的煞气给逼了出来,显得更为惊心动魄。

    那灵魅看向他,不,更应该说是看向了他这个方向。斜阳西照,将余辉中的人事物染成了壹片暖红色。这种余辉过於瑰丽,“海棠”在此中伫立,连发丝和眼眸也映上了殊色,变成了壹种惊心动魄的美。她痴痴得望着他身後的红日,最後才慢慢把视线移向了他。

    这个灵魅由情爱幻化,但自己却还未生成意志,只能依附着裘婵的情爱而行事判断,这无疑是危险的,可是秦克却将这个危险当做壹次战利品,来满足自己被爱的虚荣和征服欲,这无疑又是极其可悲的。秦克不得不可谓是自作自受了。

    灵魅终是看向他,开口道:“我记得你,你是个方士,你喜欢我原本这个身体的女郎,我看到了。”

    此刻观其灵魅之言,却像个稚童,这个灵魅已经开始慢慢开化了。

    宁乔没有计较她方才的言论,只放缓语速,温声道:“我们之前还见过,在鬼间。”

    灵魅想了想,才道:“的确,那个时候我还是另壹个人的模样。”她擡了擡眼看向宁乔:“做人真不好,这两个女郎都好痛。”

    “痛?”

    灵魅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就是这里,好难受。生不如死。”突然,她的声音又变得分外激昂:“我找到了我的情郎!我找到了我的情郎!”说罢又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壹样,显得尤为心灰意冷:“可是,他已经喜欢上别的女郎了,但那个女郎并不喜欢他,他还是要和她抱在壹起做那些亲密的事情,为什麽呢?”

    宁乔壹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那麽喜欢他,两个互相爱慕的人才应该在壹起啊!”灵魅羞涩壹笑:“所以我就用了这个女郎的身体。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世间哪有比这更美的事?”

    “你快乐了,可那名无辜的女郎便要永远困在那鬼间之中。”宁乔悲悯得看着她:“你不该来阳间。”

    灵魅看向她,面色带着困惑:“为什麽?鬼间有什麽不好麽?”她刚问完便有些恍然:“哦,我明白了。你舍不得她。”

    宁乔无奈,这个灵魅根本不懂常人的是非之道。

    忽然间,灵魅又发出了壹声凄厉得笑声:“哈哈哈哈,他让我嫁给秦超,他让我嫁给那个老东西。他说他父亲喝多了,让我不要怪他。咯咯咯,他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出战前,他明明说过我要娶我的。”灵魅静了壹会儿,忽然楞楞得看向壹处,像是发痴壹般眼泪扑簌扑簌得滑落了下来:“他是嫌弃我了。对,他嫌弃我了,所以我再不是他的阿婵妹妹了。”

    “这是什麽?”灵魅怔怔的摸了摸脸,满手儒湿。

    “这是眼泪。你刚刚受了裘婵情爱的影响,才会如此。可虽是它孕育了你,但你不能被她牵了鼻子走。你是个灵魅,你才刚开化,还没有名字,你回到鬼间可以修炼出自己的身体,可以有自己的姓名人格,可以行自己的道法感情,你可以不用依靠别人的情爱记忆为续。”

    灵魅似是听懂了些许,硬咽着拿出壹张花笺,念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宁乔将短剑拭净,伸手递给灵魅,劝了壹句:“莫要痴傻。”

    他今日壹早便去拜见的秦克,明面上去做说客,目的却是将花笺藏入主位佩剑挂饰的这柄短剑之内。这柄短剑名曰沈光,乃是壹方上等宝剑,亦是裘婵父亲的遗物,曾轰动壹时,之後无所踪,谁知竟成了将军府上的挂饰。不论是花笺还是短剑,都有裘婵的气息,那灵魅必定心生亲近欢喜,到时看到此花笺她必定能忆起更多事情,情爱若非真,灵魅必定失根而发狂。只是此灵魅已开化,她对秦克下不去手,起码还心存些善念。

    宁乔有心劝导,灵魅看着那柄短剑,伸手抚上,寒光毕现。她笑了笑:“那老东西觊觎我父的沈光,之後我父为他而死,他拿着沈光玩赏了几日便丢弃壹旁。我便总是想,我父是如何死的?”

    “莫要多想,旧事又如何分说。你不是裘婵,不要再痴念了。”

    “也好,那女郎也算是为裘婵报了仇了。”灵魅望了望窗外:“快下山了,她恐怕来不及了。”说完又看向宁乔:“你有办法,对吗?”

    宁乔笑了,灵魅看着他的笑容不由得怔了怔,明明是极清冷疏离的面相,笑容却如沐春风,像是破冰壹般将那淩骨之气洗涤壹空,君子温润,令人只觉得亲近信赖。

    “我先将你送回去。”宁乔拿出壹粒生犀,生石燃香,顷刻间异香满溢。

    余辉已尽,红月满盈,青烟袅袅,寒风瑟瑟,已然到了鬼间。

    灵魅依旧是当日模样,红衣青面,只是神情已有灵性,倒显出与裘婵的不同。她向着宁乔行了壹礼:“有劳方士。”

    宁乔点头回礼。正当他准备离开鬼间时,却又被灵魅唤住:“方士可想知道,那女郎的幻象中是什麽吗?”

    不及答言,宁乔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暗暗叫糟,恐是被此灵魅又暗算了壹回。

    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壹匹大马之上,周围锣鼓喧闹,丝竹乱耳,街道两旁人头攒动,烟花向天炸响,衬得如同白昼。

    宁乔耳鸣嗡嗡,脑子壹片混乱,好壹会儿才记起方才的事情,那灵魅居然将他送到海棠的幻象里。可幻象里自己这究竟是在何处?他想动壹动身子,却发现根本无法自行活动,他的意志根本对这具身体毫无作用,可是他的五感却又十分得清晰真实。他就像是藏在这具身体里的寄虫壹般,围观着却又感受着,显得荒谬至极。

    壹行人行至壹处府园前,朱门牌匾上写着“王家府宅”四字,大门处张灯结彩,早有壹群丫鬟仆奴身着喜庆服饰在门口守候,宁乔微微壹楞,自己这是在迎亲?

    他心中暗道不好,身体却翻下马背,走向身後装饰清雅的牛车,壹红帛遮面女郎在众人的牵引下下了车。宁乔细细打量了壹番,这个女郎看身量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举止端方,倒显得有些大家做派,她是何人?怎麽会在海棠的幻象里?难不成……宁乔隐隐冒出壹个想法,却又不觉得吃惊。幻象是以人之情爱欲望为诱,海棠希望自己能出身良家,嫁壹个好郎君,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他如今作为局中人,就算这只是幻象的映射,也委实有些趁人之危之嫌。宁乔有些焦急,细细思索着,想寻到些蛛丝马迹破此幻象。突然间他想到海棠曾在幻象中昏迷过,随後又醒了过来,她能醒,那这幻象必定是残缺的,他若能找到破绽,便能逃出此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