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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讲台上的体委在给之前报名参加运动会的人发号码牌,虔园园在桌椅过道的一阵闹哄哄中看着符旗吃那盒已经吃了两个课间还没吃完的三明治。

    她都替他着急。

    不只是急他连吃东西都发呆的傻样,还有他那张晚自习三节课下就要收的数学试卷到现在仍然一笔没动。

    “喂,”她伸了个巴掌到他面前挥了挥:“你晚饭吃的迷魂药啊?”

    符旗“啊”了一声,没理解她的话:“我没吃晚饭啊。”

    虔园园又用指头戳了戳他面前那张空白卷子,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我说你再不在这个上用用脑子,就真得被数学老师拉进黑名单惹!”

    她刻意卷舌的尾音很逗,符旗咽着嘴里的东西,咳着笑了一下,笑完了又食之无味般地叹了口气。

    不提这茬还好,提了符旗又多一桩事闹心。他是从不承认自己有多笨的,不管是傻了吧唧地将自己的身体秘密向徐祁舟倾诉了个干净,还是总挂数学老师的黑板,他都将这些当意外处理,他的生活以前好过得很。

    但现在有这幺两件事——他揪了一片三明治里的生菜心不在焉地咬,像个对啮食还不太熟练的小白鼠——他想着该不该放到自己的意外那个范畴里,和徐祁舟乱玩的那通子事儿,以及谈恋爱。

    符旗衔那一小片嫩绿的叶子怔怔地琢磨着。

    要说是意外,他总是让意外发生再让意外过去,很轻松;但思绪却一沾这两件事儿的边总要黏糊成一团,像浓重的春雾,拨不开散不尽。要说不是意外,他就得把这两件事放在心上,他是个有点死心眼的孩子,心里放着什幺事儿就会惦记,日里想夜里想,就像今天晚饭时,就是想和徐祁舟碰个面,想叫他亲自己,想叫他揉自己pi股的手再换到那处去,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弄清楚怎幺才稍摸了几下,那坏地方就把内裤沾上了水。

    符旗在将菜叶子咽下去之前,先咽了一口唾液。

    不能想,那些事像个长了手的泥潭将他往里头拽,发生过的片段一段扯着一段,想到挚友在自己内裤里乱摸,就会接着想——如果是在只有两个人的那个卧室,徐祁舟这个色猪一定不止就那幺摸摸,他会压着自己,不准自己跑,会一边用手指往那里头抠,一边脱了自己的内裤,如果自己说不要的话,他会咬自己的乳头,那个以前没注意过的地方有点莫名的敏感,形状像刚开始发育的幼女乳,鼓着个小包,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被坏哥哥一口叼住。

    “叮——呤——”,晚自习再次开始的铃声突然响起来。

    符旗急促地咽下一直含在嘴里的嫩菜叶,他喜欢青色,视觉上好像都会有干净涩口的植被味,唾液包裹着被嚼碎的青色从他喉咙里滑下去的时候,舌头却还停留在突然被打断的臆想里,还在与那里的徐祁舟唇舌相缠,青色在舌根处往上漫,和玫瑰色的臆想相遇。

    符旗伸着舌尖舔了一下嘴唇,桌面上空白的数学试卷直直地看着他泛红的脸。

    课结束,这张试卷终于在虔园园的“技术支持”下勉强完成。

    最后的铃声回荡在一格一格熄灭白炽灯的教室里,人群在时钟的闸门落下前奔泻而出,十七八岁的脚步又乱又不知轻重,将黑暗往广场的地砖下踩,月光和路灯搅拌成冒着稠烟的咖啡,没有白日热烈,但更提神,成沓的试卷、无解的等式和密密麻麻的方块字都是即日处理完的垃圾,没有什幺时候比现在更让这些孩子亢奋,他们像彻日工作终于结束的碎纸机。

    他们大呼小叫,随便一句话就开始控制不住地笑,什幺都有意思什幺话都能说,和明天太阳一升起就能再相见的朋友,去往各回各家的不同道路,他们骑在自行车上,一句“拜拜”都要在前追后赶中,和车轱辘一样来回转几遍。

    他们在家和学校这个两点之间,暴食着夜晚十点限量的黑巧克力,高浓度,无忧者专属。

    符旗呼出一口气,没有冬天的那种雾,化到空气中便立刻被路过的夜春风带走,不知道会落进哪里的丛林,或是哪里的花上。他在人群中回头看了一眼高二的教学楼,最顶层的五间教室还亮着灯,像一排挂在最高处的白灯笼,风吹不动,发着幽幽刺眼的青白色灯光。

    强化班的徐祁舟和他们晚自习结束时间一直是不一样的,除非符旗在外面瞎溜达到十点半,不然总是一个人走晚路回家的。

    有徐祁舟他们篮球队的人从符旗旁边经过,带着兄弟和瞒着老师家长的女朋友一排人走得大摇大摆,走到他旁边时一把搂住符旗的肩笑着晃,叫他舟哥的兔子,问他周五到周末那三天的运动会去找哪位扔铅球的女生送葡萄糖。篮球队的人在知道符旗连骂人都结巴后,开他玩笑已经是成了顺嘴的事,一阵乱起哄之后,符旗想动手连个头都不是一个等级的,追着这群人跑了几步就落下一大截,只能在将他甩远的肆意笑语中,自己在原地伸手乱拍了几下路边花池里的枝叶,结果手指还被玫瑰梗上的刺扎到了。

    明明还是同样的路,符旗嘴里含着被刺扎了的手指,又看了挂在楼高处的那五盏方的白色灯笼。

    白得让人郁闷!

    当然,大好五月的郁闷,在这个学校里好像除了只能在晚饭时间和人偷偷接吻的符旗之外,没什幺人感受到。学生们都在压抑着的兴奋中忙得很,五月是市中的活动月,运动会和一些校园活动无疑在这蓄满课程和作业的学生池子里翻起了浪,除了已经待砧的高三死鱼,另两个年级的学生都跃跃等着逐浪透口气。

    符旗什幺都没参加,他是永远的观众席钉子户。此刻也正趴在桌子上,看着虔园园画海报。

    一大张已经画了一半的硬纸占了一大半的桌面,穿着百褶短裙的几个女生大腿到膝盖那里戛然而止,裙边旁刚画好的一团花球笔触还有点乱,虔园园拿了一筒彩色墨笔让符旗帮她涂色,这已经是符旗帮她涂的第四个彩球了。

    他是不知道虔园园哪里来那幺多点子,刚进篮球队,就趁着活动月向教练建议招募个女生啦啦队,“篮球队出去打比赛多有面子”——这是虔园园说动教练的关键点,毕竟篮球队一帮老爷们,从教练这个中年男人到队员这群以后的中年男人,女性和面子这两样,对他们再有吸引力不过了,啦啦队——难得能同时满足前述两种虚荣心,于是当即拍板定转,教练向上打了个汇报,虔园园立刻执行起来。

    招募宣传单早就印了厚厚一堆,等着到运动会这个最完美场合发放,海报不要打印店里p出来的,虔园园和球队另一个男生自己捞袖子画。

    符旗无聊地涂着花球,瞄一眼旁边趁着午休时间埋头苦干的虔园园,又觉得她和徐祁舟他们那个篮球队意外地合拍,像另一种画风的slam dunk——圆脸党员球队女经理,除两人在检漏徐祁舟的追求者后勉强脱单外,全员嘴上百人斩,却连表白被拒都会上楼顶阳台要死要活的处男球员。

    再加上一个人前少女漫画男主角,人后黄色电影主人公的队长徐祁舟。

    符旗咬了咬下唇,开始涂他的第三片嫩青色花球瓣,今天已经是他只能和徐祁舟偷摸着去无人的楼梯拐角接吻的第三天了。

    周四晚上高一和高二没有自习课,为了第二天即将开始,为期三天的运动会,各班级都去了操场,按顺序演练了一遍入场方阵,散了之后又有各班安排好的人搬桌子去操场,插上班旗,布置分配给各班的大本营场地。

    各班班级里的人有核对运动项目比赛表和自己的参赛号码的,有忙着往操场上运东西的,高二年级的教学楼离操场是最远的,每次搬桌子过去都得好几个男生换着来,不过这种活轮不到符旗,他的身体情况在班级老师的特殊照顾下,在同学间成了个越传越虚弱的谜团,没人使唤他。

    所以在自己班里忙得一团乱的时候,他依旧得闲和虔园园去给篮球队贴招募啦啦队的海报。花了大心思的海报,虔园园当然想要能多显眼就多显眼,两人在学校里绕了一圈,虔园园盯上了操场观众席中间的广播台,两个矗立的方柱子竖在旁边,她在底下仰头目测了一下柱子的宽度,很满意,推着拎着浆糊桶的符旗跟她一起上去。

    操场上是各班布置场地的学生,露天的观众席现在还很空旷,外面的沿街商铺已经亮起了广告牌,他们俩拎着浆糊桶,抱着两卷快有人高的大海报,从底下操场往上看他们缓慢地从高阶楼梯爬到正中间的广播席,像低气压下好不容易升到顶的旗。

    虔园园气还没喘匀就找地方开始展平海报,符旗蹲着正要拿浆糊刷往硬纸片的四个角上抹,高阶楼梯上又上来一群人,是明天主持运动会的学生来试话筒音响设备。和他俩的累死累活不一样,俊男美女走到哪儿都好像自带滤镜与布景,个子高挑挺拔,徐祁舟打头站着,和一只手缩在袖子里,无意识张着嘴,擦着发鬓汗的符旗对视了一会。

    然后像贵公子慰问卖火柴的小男孩那样,蹲了下来,笑着跟他说。

    “这幺巧,好久不见啊,旗子。”

    明明在列队排练方阵散场时,这个人还趁乱拉着自己去操场没人用的乒乓球棚子里亲了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