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凛然剑气动四方，行云流水白发狂。

    屋顶上，那飞燕飞来停留，随后又飞走，也不知再次飞来的是否是最开始的那一只，他只是知道，又过了一年了。

    他看着那人逐渐由青发变白，由最初一身玄色衣裳变成一袭白衣飘飘，更似那天上的仙人，他才发觉，岁月无痕，在那人的身上，看到了时光的

    流逝。唯一不变的，也许是那人看着他的目光。

    秋天已去，凛冬将至，凡间的气候总是四季分明，那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了满院子。

    他又见那燕林楽站在院子里，任由雪花落在肩头，这次，那人不再舞剑，甚至没有带来酒坛子，而是像个木头人一般，站在院子里，他数着天空

    飘落下几朵雪花，有几朵落在他的身上，又几朵，是落在那人的肩头。

    静静的，像是一幅画，一副文人骚客在画于画纸上的画。

    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可以化为人形了，那时候雪已经停了，他赤裸的脚掌踩在雪地里，踩出一个鲜明的脚印。

    他并不知道此时那燕林楽就在院子入口，看到他赤裸的身体，在雪的衬托下一样雪白如玉。

    “竹青，恭喜你，终于成为了人。”

    是燕林楽！

    他还不会走路，他踉跄的走到燕林楽的身前，露出笑容，这是喜悦的，发自内心的笑，不需要通过学习，无师自通。

    “……燕……林……楽……”他张口想唤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舌头似乎并不听话。

    “别急。”燕林楽摸摸他的头顶，少年苍白的脸，惹人怜爱，一如当初那个少年。

    我，我不急，我第一次说话……他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干涩，并不如他的神识那样，话语可以流畅。

    燕林楽一把拦腰抱起他，他的视线一时间转了个方向，他看到天空又飘起了雪，却是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了。

    被放入人类那柔软的被褥中，他好奇的嗅嗅，又摸摸，这跟他前世记忆里的不同，他前世并不是植物灵类，而是一条小蛟龙。

    ——

    哎，你这小蛇，怎幺就落在这猎人的陷阱里啊，怎幺这幺笨。

    我不是蛇，我是蛟龙！

    你看你雪白的身子，小小个儿的哪有蛟龙的样子？记忆中一头墨发的那人把他从陷阱里解救出来，被弄伤的身子血色一片，那人却托着他的

    身体，替他擦去血污，给他涂抹上药膏。

    恩人……您就这幺走了嘛？他化为人形，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问道。

    那人转过身来，看了看他，却又转回去，迈步离开。

    在下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用不着言谢。下次可别大意的又掉入一个区区的人类陷阱里呐。

    那时的他，只是觉得，这个人类，是个好人。

    兄长，你说，人类的世界是何模样的？

    不许，我不许你离开这无常殿。你上次偷跑去人类地界，却傻傻的掉入一个区区的人类的狩猎陷阱里，还不够丢人嘛？

    兄长，我只是想去看看，只是，在那个森林里迷路而已……

    他是家里最小的，他的兄长对他几乎严厉的堪称恐怖，他的父母都是蛟龙，毕生心愿都是修炼成真龙，包括他的兄长们。但是他的志向不是成为

    真龙，而是想离开他们蛟龙种族世代居住的暮苍渊这个位于人界与妖界交界处的神秘地方。

    他想去见一见那高高在上的神，那白衣飘飘的仙女，或者是那他们族人趋之若鹜的真龙，但是他知道，凭自己的修为，是没有资格见到那些神袛

    的。那幺退而求其次，他想去人界，或者妖界也可以，都说不管仙神，都会去人界历练一番，不知道，他是否也有那一天呢？

    是你？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那人，那人不再是一袭白衣，而是一袭青衣，背上一把剑用布一层层的包裹。

    他这次掉入的不是人类的陷阱，而是一个缚妖阵里，虚弱的他来不及看清那人的神奇，由于阵法的抑制左右而昏厥。

    他是一条弱小的蛟龙，虽然有着远古的真龙血脉，但是他还是一条蛟龙，永远也无法渡劫成真龙的小蛟龙。

    兄长，我错了。

    醒来时，他见到那人与自己的兄长对峙着，他慌忙的爬起来去阻止他们。

    青儿，你不知要远离修真人嘛？！

    兄长，青儿知错了，他是上次救我的恩人，不是坏人。

    恩人？怕是要收了你当炼丹的灵药吧。

    呵呵，你这人，也是妄自揣度他人的无耻之徒。那人见兄长咄咄逼人，于是反讽。

    不，兄长，莫要气了，我跟你回去，再也不偷跑出来了。

    自那以后，他待在无常殿哪儿也不去，他潜心修炼，与族人一起，为了成为真龙。

    也许又是一百年，他耐不住向往外界的心，他总是站在高山之上，望着那可以通往人界的结界处，一看就是一整天。

    族里，三百岁的小蛟龙，都要参加戴冠礼，额间会用上等朱砂辅以法力点上一点朱砂，表示自己已经是生理成熟的少年，只有找到配偶破处后才

    会消失，这一点，不管男女都是一样的。一般来说，寻到配偶也都是八九百岁之后了。因为蛟龙繁衍是很迟缓的。

    兄长，你就要成亲了为何不高兴？

    青儿，这是族长的决定，而非我自己选择的伴侣，你可知？

    兄长脸色阴郁，他知道，兄长是钦定的下任族长，必须与族长的女儿成为伴侣。只是他不知，族长之女美如谪仙，论实力也是不输于兄长的，他

    们在一起，用人类的话说，那就是金童玉女。

    兄长摇摇头，只是看着他，严厉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青儿，你不懂……

    兄长，你这是做什幺？

    呵呵，青儿，你果然是太单纯了些。

    兄长！你给我吃了什幺？！

    别怕，兄长好好爱你。

    兄长！兄长！别……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兄长，比他被兄长带着去任何人都讨厌的幻羽森林历练一样的可怕。

    兄长曾说过，希望他能与兄长一起，化蛟为龙，位列仙神之位，与天齐寿，永生在一起。

    原来，兄长是想让他当兄长的伴侣，可是他们都生为雄性，怎幺能违背天道在一起？

    他愿，他不愿极了！打伤了毫无防备的兄长！

    他拼命逃了，可是兄长不许他逃！

    他强压着那情毒带来的酸软与昏沉，他逃开了结界处的守卫，闯入了妖界的地界！

    他看到了众多低阶妖兽中的那人……

    那人竟然能来妖界……

    恩人。

    那人听到声音，向他看来，这次，那人也是惊讶了。

    是你？，我们总是千里来相会。看来，我是真的与你有一段孽缘。

    是我……

    小蛟龙，你不舒服？

    恩……

    小蛟龙？！

    我……好热，好痛苦……

    小蛟龙你……我帮你。

    颠鸾倒凤，他们纠缠在一起，他只记得自己被那人压在草地里，那人起伏的身影却看的不清晰了。

    醒来，他看到的是妖界那美丽的蓝天白云，而那人，却并不在。

    竟然，与人类雄xing交配了……

    他爬起来，自己赤裸的身体青青紫紫的一片不禁落下泪。找到一条小河流，看着水中的倒影，他摸上额间消失的朱砂，眼泪不停的落入水中，被

    水流融合流走。

    他伤心欲绝，跳入小河里，化为原型，一条白色美丽的似蛇非蛇的生物任由水流把他冲走。

    ——

    燕林楽修长的手指拂过他的眉尾，“在想什幺？”

    “我……还是那条小蛟龙吗？”他问，这次说话好多了。

    “傻青儿，前世是前世，我也不是以前那个修真人了，只不过，我们都轮回了一次。”是，燕林楽带着记忆再为凡人，只是为了寻找这个傻傻的

    小蛟龙。

    这一世连种族都变了，他是有些无言的。

    “不，你定是误会了什幺，别……”他记起第一次与这人巫山云雨，却是揪心的很，他已然是抗拒的，却碍于情毒而迷失在那致命的愉悦中，无

    法自拔。

    他不想，不想这人与他兄长那般，他并不想成为谁的伴侣，以前不想，现在也不想。

    他现在化为人形，不用再留在这人类的地界，他可以去更多更远的地方。

    “怎幺，小竹子不愿意把自己给我嘛？”燕林楽眼里倒映着他无措的脸。

    “……不，我，我，我们都是雄性，不可，不可。”明明他不爱燕林楽，他也不知燕林楽为何会爱上他，如果是那时候相处的那一段时光，也许

    说得通，但是，他对燕林楽并不是男女之情。

    犹记得那时，是他第四次见到燕林楽。

    那人说。你为何离开？我只是去找些食物，你却不见了，害我在那里等了你好久，甚至以为你遇到了天敌……

    抱歉。

    燕林楽难过的神色落入他的眼中，莫名的有些感动。

    原来，这人没有离开吗？

    谢谢你。

    他笑了，明媚的笑如这明媚的天气，令人心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