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不知取啥篇名,打脸吧?
众人的目光都被飞雪般的书信给吸引了,除了关山尽与满月之外,不由自主地盯着飞舞的信纸、信封缓缓飘落在地。
信纸还无法让人一眼看出是写给谁的,然信封上的大名可就亮晃晃了,赫然是乐家大公子的名讳。
宾客的视线或隐晦或直白,全落在乐大公子身上,几个耐不住的摀着嘴窃窃私语,而乐大公子则脸色惨白,显然很清楚这些书信从何而来,也肯定不是什幺能见人的东西。
桦儿!怎幺回事?乐大德掌心、背心都是冷汗,耳朵嗡嗡作响,藏不住语尾的微颤。
他不能说完全不知道儿子私下做了什幺,也是有心放任听之,毕竟作为商人,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只要有利可图,多几个靠山又有何不可?
这份家业将来是儿子的,他也懂得替家族牟利,乐大德心里原本是极为欣慰的,却不想这一切竟成了把柄不成?
乐大公子双眼失神,盯着满地信件,声不吭。
乐明珠却是第一个伸手抓了封信来看的人,她本就是个骄纵的,从来也没将关山尽放在眼里。再说了,鲁泽之喜爱自己,也需要这个岳家,在关山尽面前地位更是超群,就不信关山尽真能把他们乐家怎幺了。
可谁知,乐明珠才看了几行字,精心妆点的明媚脸庞,竟苍白了些许,便是染着胭脂都能看出灰败的气味。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哥,持信的手无法抑止地颤抖。
大、大哥,这、这不是真的吧......
这封信是乐大公子写的,对方的名字一看就是南蛮人,里头提到了走私硝石与私盐,甚至还提到了澒水银,从信件里头的叙述来看,已经不是初初勾结,已然往来好一段时日了。
在大夏,硝石产量不多,般多用在烟花上,然而先王时候有人发明了被称为大砲的武器,儘管这些年来依然未能真正用在战场上,但硝石却被确实的管制起来了。
偏偏,南蛮却产了不少硝石,乐三层听父兄提起过。那时候,大哥对关山尽颇有怨言。因为在关山尽的掌控下,硝石根本进不来大夏,南蛮又不知道那能干什幺,白白一座金山摆在那儿却不能用,看得人挠心抓肺的。
再说到盐,私盐确实能挣来一大笔银子,可大夏抓控得极严,被逮着卖私盐的话,轻则发配边疆,重则掉脑袋。虽说利之所趋、人之所欲,贩卖私盐的消息时有所闻,可十多年前设置专门的部属控管监视后,慢慢就销声匿迹了。乐重桦更选择不将私盐在大夏境内流通,而是卖给南蛮,可算是富贵险中求。
这两样东西,平时都节制在关山尽手中,南蛮产的盐少,多半是岩石上的盐,这一来一往乐家算是赚得盆满钵满,也真是连命都轻贱了。
乐大德看女儿神色不对,也连忙拾起一封信展阅,信还没看完,人就翻着白眼几乎晕死过去。
孽障!他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晕眩过后咆哮地将信扔在儿子脸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乐家、乐家没有你这种子孙!信上头竟然提到了大砲!
不,父亲!您听儿子解释!我没有这幺做!我没有!乐崇桦噗通跪在地上,朝父亲辩解,接着膝行至关山尽跟前,连连磕头喊冤。大将军明鉴!草民虽不敢说生平未做亏心事,但对大夏绝对忠诚,天地可证!断不会与南方那些蛮子私相授受!危害国祚!
见他碰碰碰把头嗑得又重又响,七八下后额头都破了,血丝蜿蜒而下,衬着因畏惧而惨白的脸色,诡谲的吓人。
那幺,这些信是谁写的?关山尽也不叫停,他伸脚踩住一张摊开的信纸,仔细看可以从上头看到两方商议如何走私本次货物,七马车粗盐、八马车硝石跟十罈澒。
上头写得清清楚楚,要如何避开马面城驻军,要在哪里交货,切口如何、总共多少人等等,一丝不苟面面俱到,称得上是胆大心细。
当然,马面城的驻军毕竟数量不少,要避开并不是简单的事,更别说还有这幺好些货物了。但人为财死,在赚钱的时候脑子都是前所未有的灵活。
他们走的,是水路。
马面城到南蛮地界有一条河流,河川离城最近的地方在城外两里处,往上游是一大片密林,平时人烟罕至,战乱时候林中也因行军进军不易,经常被绕过。那密林是顺着颇为陡峭的山地长的,里头林像杂乱,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
这算是马面城左近防守最弱的地方了。
乐崇桦也看準这点,雇些猎户柴夫,一点一点地在山里闢出一块地来,盖了几间储存货物的小屋及船坞,再分批运送货物,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关山尽眼皮子底下好赚了一笔。
小人不知!小人没做!小人是被陷害的!乐崇桦什幺也不多说,悽然地不断重複这几句,活似受了天大的冤屈,恨不得撞死自己以示清白。
关山尽冷冷地看着他,也不阻止,直到乐大德也老泪纵横地跪地替儿子求饶,他才轻轻叹口气:都起来吧,大喜之日,本将军也不欲见血。
说罢,他朝鲁泽之睐了眼,茫然无措的男人这才回了神,踌躇了会儿开口。
海、海望,这当中定有什幺误会才是......鲁泽之语气软弱,他自己心底怎幺能没底呢?关山尽感在这种时候扔出这些证据,肯定是胸有成竹了,他只是戏耍这些人罢了。
一股寒意从身体深处往上窜,他用力咬着失去血色的双唇,在乐明珠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无言地求助时,望都没望去一眼,只牢牢地看着关山尽,眼中流洩出显而易见的哀求。
这个哀求不是为了乐家,而是为了自己。
老师认为会是什幺误会?关山尽目光缠绵地看着他,言下之意彷彿是他只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便愿意为他担起一切。
鲁泽之紧紧交握双手,几乎在手背上掐出十个血口子。他张了嘴,又连忙闭上,细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乐家父子,最后垂下眼:不,为师并不懂这些事,但海望做事向来谨慎,未曾冤枉任何人,这点为师是明白的。
鲁泽之你说什幺!乐三先是瞠大了双眼,接着不可置信地哭吼起来。
这句话太过诛心,言外之意是把自己从乐家撇得乾乾净净的,甚至倒打一耙,认定乐家确实做了昧着良心的事。
乐明珠连连摇头,按着自己的胸口退了两步,被地上的盖头给绊着,要不是媒人眼明手快,她肯定狼狈地摔倒在自己盼了大半年才盼来的喜堂上。然而即使如此,她也像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脸色苍白混身颤抖地瘫软在媒人及丫头身上。
她直直地盯着鲁泽之,这个宛如温润月色的男人,穿着一身大红囍服,犹如九天玄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一直这样爱恋着这个男人,她相信男人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为他力抗镇南将军府及自己的父兄。
而如今,在乐家危急存亡之际,在他们的喜堂上,这个男人,一眼都没望向她。
鲁泽之......乐明珠永远忘不了他们初会那一日,她怎幺失礼地,抛下所有矜持地迎上这个男人,她的心跳如擂鼓,又像开了遍地鲜花,眼中所见都明媚了几分。
那些明亮的色彩,在此时此刻,全都,黯淡了。
父兄依然对关山尽表示清白跟对大夏的忠心,关山尽垂着眼嘴边似笑非笑,一句话都没有回应。满月看来像是无趣透了,打个哈欠拿起关山尽手边的点心嚼。而鲁泽之......鲁泽之......
乐明珠闭上眼,从眼尾落下的两滴泪,在喜服上晕染开来。她接着喘了一口大气,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媒人及丫头,扯下了凤冠,在宾客的惊呼声中,褪去大红囍服,狠狠甩在地上,目不斜视地踏踩过,走到鲁泽之身边。
啪!
喜堂又陷入死寂,乐大德、乐崇桦及乐夫人的声音都停了,满月两眼发光兴致勃勃的瞅着她,就连关山尽也撩起眼皮睐去一眼,只是依然不动如山。
接着又是一巴掌,这次鲁泽之被打得嘴角流血,两颊很快浮现明显的五指印,他似乎没能缓过神来,呀然无语地看着乐明珠,甚至都没记得要闪开第三巴掌。
啪一声,他被打退了两步。
我乐三瞎了眼才会把你这颗鱼目当珍珠!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乐三就是出家当尼姑,也绝对不会再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成婚!乐明珠打得太用力,甚至都拐伤了自己的手腕,可她却彷若未闻,撇开了鲁泽之,走到关 .1点? 山尽面前,跪在父兄身后。
不管父兄究竟做没有做这件事,乐家的女儿都不能丢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点骨气她还有!
关山尽盯着她看了片刻,呵呵低笑出声:你倒是有骨气,鲁先生眼光也不算差了。罢了,都先起来吧。
乐家父子面面相觑,却也不敢不起,乐大德赶忙扶着脸上被血染得有些悽惨的儿子起身,但也不敢这时候就道谢。他心里不安,总觉得今日之事已然无法善了,关山尽不会就这幺放过乐家,证据也不是只有这些。
本将军毕竟不是父母官,在刑律上只知皮毛,所以最后该怎幺审,全看方大人定夺。关山尽笑语柔和,彷彿只是闲话家常。
学生定不辱命。方大人起身,恭恭敬敬地拱手。
乐家父子心下却安定了些许。面对关山尽雷霆手段,他们打心底畏惧。可移到方大人手中,他们却能鬆一口气,私下还能运作一二。
是了,满月你不是还有份大礼要送乐大公子吗?然而,关山尽怎幺可能真让他们喘气?他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又自幼生长在暗流涌动的京城世族之家,深知乘胜追击的重要,他不过就是猫抓老鼠玩弄乐家一番罢了。
唉呀!瞧我这记性,险些就要忘了!乐大公子啊,咱们也是有点交情的,这份礼物您就别客气了啊。满月一拍脑袋,笑嘻嘻地对乐大公子鞠躬打揖,一挥手就有两个高头大马、身穿关家军服饰的男子,压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乐大公子原本神情还算自然,悽惨跟悲愤虽然有些矫情,但也还能唬住多数人。
可在见到这个男子后,他再也维持不住表情,身子抖了抖竟差点摔倒,瞠大的双眼几乎要滚出眼眶。
这个人叫做廖春秋,京城来的,他主子嘛......嘿嘿,乐大公子心里有数,他说了些颇有趣的故事,可让大将军听得津津有味,好几天都没睡,只顾着听故事呢。满月示意属下抬起男子的脸,男子看来精神茫然,眼中满是血丝,似乎再差一步就要彻底崩溃了。
他一看到关山尽与满月,便露出畏惧的神色,抖着双唇嘶哑的近似发出:我说、我都说了......的呢喃。
关山尽没看他,倒是满月从怀中摸出一张供词,递给了方大人,笑道:方大人,所谓术业有专攻,咱一介军痞不懂刑律,但问口供倒是有些小心得。放心,咱将军从未冤枉过任何一人,也从未逼谁说出违逆本心的话,这都是他自愿说出来的,也算是为您省点力气。
多谢大将军,学生这就收下了。方大人也不推拒,事实如何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不过是与满月在众人面前演一场,权充交代罢了。
乐大德与乐崇桦看着那张被方大人收进怀中的供词,双双软倒在地。
他们心里知道,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乐家,败了。
而这一切都是......乐明珠怨恨地瞪向鲁泽之,恨不得对他抽筋扒皮,噬其血肉。
安静如鸡的中宾客心中想的也是:大将军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殊不知关山尽看着众人了然的神色,满意地用茶杯挡住唇边的浅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