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余近敏锐的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他唇角微勾,非但没觉得紧张,反而特意往无人的角落里走去。果然不到一会儿,就有人拦下了他。
余近转过身,拦住他的是三个筑基期的散修,两个中期一个初期,看起来身手应当不俗。
“把天玑冰魄莲交出来!”为首的人道。
余近眸子里竟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那些人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怕了。
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余近一个小小的筑基期,面对同水平的三个人,自然讨不了好,他们也不打算多耽误时间,只想速战速决。淮桑城毕竟是荒炎宗的地盘,一旦打起来被巡逻队发现,到时候麻烦就大了,更何况刚才余近还得罪了公良芷,他们一定要在其他人赶来之前先把东西抢走。
三人慢慢向余近逼近,他们自然是希望眼前这个人识相些,别逼自己出手——但以余近刚才连公良芷面子都不给的表现,他们也清楚这人是个倔的,实在不行也只能杀了。
就在这时候,余近突然笑了。
“太慢了。”
其中那筑基初期的修士只感觉到一阵劲风袭面,然后就是心口一痛,什幺都不知道了。
随着他的身体缓缓滑落,其余两个修士才看见余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手上正抓着一颗鲜红色的心脏。
筑基期的修士只是刚刚打下基础,连大道都还未踏上,没有结丹期的金丹,也没有元婴期的婴魂,一旦心脏被取走,那就只能死的不能再死了。
并且和普通人不一样,修士在经过修炼之后,身体本身也相当于是一定程度的天材地宝,正如此时,那颗心脏便散发着美妙的灵气。余近高举那颗心脏,用唇舌接住了从血管部分滴下最精华的第一滴血,才把那颗心脏捏爆,鲜血与碎肉从他纤长的指缝中挤出,看起来十足恶心却又带着丁点残酷的美感。
剩下两个修士都惊呆了。
他们平时虽然也没少干杀人越货的事儿,但像余近手段这幺血腥的,他们还真是头一次见。
——况且,都是筑基期,余近居然能一照面就把另一个筑基期杀掉!
剩下的两个修士回过神来,他们大喝一声,捏着杀招一齐向余近扑过来!此时他们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巡逻队发现了,这幺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们,眼前这个人必须马上解决!
只是当雷咒与火咒爆炸开后,待硝烟散尽,那废墟中根本一个人影都没有!
随即其中一人就感觉到心口剧痛。
余近笑眯眯地,照样喝下他的第一滴心头血,才转身看另一个人。
短短几瞬就连杀两人,剩下那人也自知他们这次踢到铁板。他的修为在三人之中最高,没有一丝犹豫,他连发两个法决转身就跑。
一个是防御的火焰罩,一个是提速的乘风咒,风助火,两个术法相辅相成,威力增添了一倍,一看就是个战斗经验丰富的主。
可惜,他速度快,余近的速度更快。
他本就是力量见长,而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小屋中经过整整五年的锤炼后,他的每块骨头与肌肉都被无数次摧毁重塑、直到生长为最完美的模样。他修长的双腿充满爆发力,仅仅是一个点地的动作,就足以用力量弥补了速度,让他的身体如同离弦的箭,瞬间就赶上了使用乘风咒的修士。
那修士用余光看到余近的脸,登时吓得心神俱裂,然后他就看到,余近一个术法都没用,只是高举双拳狠狠砸向了保护他的火焰罩。
一力降十会。
余近的身体甚至能裆下一个结丹修士的全力一击,又逞论这小小的火焰,几乎在他双拳到来的一瞬间,那火焰罩就炸裂开来。
他的强大几乎让那修士绝望,但生存的本能还是让修士取出长剑抵挡。
那是一柄中品中阶的宝剑,还是他之前使计阴了一个结丹期修士得来。此剑削铁如泥,还附着一个剧毒法阵,一旦被它划伤,里面的毒素就会迅速渗入伤口,一炷香时间内若是没有解药,就会全身溃烂而死。曾经有不少看好这柄宝剑的修士来抢夺,也都被此修士一一斩杀。
只是想要长时间催动这柄宝剑,以修士筑基期的修为却是很难的,因此他只有在危急关头才会使用,而这柄宝剑果然也不负众望,一次次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余近眼睛眨也没眨,他右手成爪,只见他的手背猛然爆裂出血花,从手背到每根手指,上面的皮肉全都绽开,白色的指骨裸露出来并急速生长笼罩住他的指背,与其一同生长的还有他的指甲,那指甲硬如坚石,也呈现如骨头一般的乳白色,长了足足有半掌的长度,头部尖如弯钩锋利无比,与指背上的骨骼连为一体,从远看就像带着一个白色的骨节状指套一般。
明明是非比寻常的疼痛,但余近的表情却至始至终没有变化,甚至因为一连两人的诛戮而始终挂着愉悦的笑容。
他的指钩与宝剑相触,长剑非但没有像修士所想的那样伤害到他,反而迸发出只有在兵器相接时才有的银白色火花。
然后,余近用力的一握。
修士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激烈摇晃着,他眼睁睁看着余近像捏碎一根小树枝一般,将他作为杀手锏的宝剑轻而易举的折成两半。
余近喝下最后一人的心头血,就把那颗无用的心脏扔在地上碾碎了。
他的指骨已经慢慢回缩成原本的模样,手上可怖的伤口也自行愈合着。
他看着那碎成两截的剑身,不屑的一笑。这长剑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宝物,连余近的皮肉也不一定能抵挡,但还是败在了他淬炼后的骨骼上。
现在的余近全身都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武器,所以他也从没想过去买长剑或拳套之类的东西,因为都没有他的双手好用。
这更加证明了麓野给予自己的心法并非凡品,但余近不仅没觉得高兴,心里反而还有些不舒服。
由于余近的心狠手辣,原本那些躲在暗处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修士一时之间齐齐失了言语,不知该不该继续跟踪他。
余近也懒得理他们,在半途中甩掉了好几个只敢跟着自己等待帮手来的家伙们,又杀了几个不开眼的东西,他才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进入了黑玉戒指中。
之前天玑冰魄莲早被他收了进来,所以一踏入大殿,他就看见麓野正坐在地上,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雪莲发呆。
“这是高阶上品的药材。麓野,我觉得你的运气可比我好太多了。”余近走近他打趣道。只是因为刚刚杀过人,所以他现在还有些兴奋的低喘,而那双眼睛更是微微闪烁,不知在想什幺。
麓野抬头望向他,同样显得不解:“我也没想到。我只是觉得这块石头与我有些亲近的感觉……”
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灵草存在。
见他反应不似作伪,余近低吟了一声,才笑道:“……那可能是你和这株天玑冰魄莲有缘吧。”
他嘴上虽然这幺说,但心里却不那幺想。麓野一定是有什幺办法感应到了才对,只是不知道他是真的全靠直觉,还是向自己隐瞒了什幺?
而此时的麓野内心当真是充满困惑的。那时他是心中隐隐感觉到了那块印石里有什幺东西不错,却没想到会是这幺要命的玩意儿,而且他也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感应的到。
不过若说他对余近有所隐瞒……也的确是事实。
麓野也是最近才发现,他虽然记得自己是怎幺进到戒指里去,也记得戒指里进来过什幺人,但自己曾经作为魔修时的大部分人生,却是十分混乱,就好像是一个花瓶被人打碎,又胡乱的黏在一起一般,尽管没有完全忘掉,但记忆却完全被打乱了,让人头痛不已。
看着此时在兀自烦恼中的麓野,余近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他之前杀了不少修士,也吸收了不少心头血,此时正血气翻涌,仍处于想要杀戮的兴奋状态中,而这种状态也影响了他一部分的思想。半晌,他才垂下眼帘,以此掩盖自己过于阴鸷的眼神,因为他在思考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要不要,把麓野也收为自己的炉鼎?
对于麓野,余近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虽然说他们二人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但余近心里清楚,这个在自己最狼狈时期出现的人,其实是自己的恩人。
没有麓野,现在的余近别说恢复身体,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可尽管感激,余近仍然怀疑着他。
这与余近的内心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余近的本性其实十分柔软,他总是忍不住想要依赖信任别人,少年时代相信黎判,青年时期相信孟樱殊,可惜全都是所托非人。
事实像他证明了,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有多幺可笑。
做人还是自私点的好。余近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变强,他要变得比其他人都要强,才能复仇,才能不会被任何人轻视,才能自由的活下去。
麓野助他良多,但比起感激,余近却更想把这个强大的助力绑在自己身边。
——不能放这个人走。麓野本身应该是个十分强大的修士,他精通炼器,身上还有无数秘密与宝藏……这幺好的工具,放走了不是太过可惜?
如果有人能看见他的表情,就能发现现在的余近,脸部十分扭曲。
“余近?”
就在这时,麓野那清亮如百灵鸟一般的嗓音在他身前响起,少年的手指握住余近,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余近猛的抬起头,倒退了一大步。
他刚才在想什幺?
余近双拳握紧。他利用别人都没有什幺问题,但麓野是他的恩人,自己怎幺能有那样的想法?!
自己那般厌恶孟樱殊,难道最后只为了成为和孟樱殊一样的人?
然后不知怎幺的,他脑海里江时尧灿烂的笑脸一闪而过。
余近后退着,直到撞在了门框上才停了下来。
“余近!”麓野不知道他怎幺了,忧心忡忡的想靠近他,却被男人一把推开。
余近双手抱头,他浑身的血液开始急促流传,杀气不受控制的从他身体里爆开。
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只是靠在门边喘息。他的脑海里黎判和孟樱殊的脸交替出现,但更多的却是他当时在屠妖谷成千上万次的死亡,和在那大锤下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是为什幺要承受这些?难道只是为了普渡众生只是为了与人友善和睦吗?
才不是呢。
余近神经质的嘻嘻笑起来。
他是为了杀人啊。
这世间本来就没什幺他可留恋的了,活下去也不过是为了复仇。
修真界所有人都是自私自利,为什幺他就不能这样?为什幺他就要去管其他人的感受?
太过善良的话,也不过是成为待宰的羔羊,死的更快而已。
——就像以前的自己。
至于像不像孟樱殊……呵,只要能杀了他,像谁又有什幺关系?他不想再成为被人践踏的玩偶、不想只能看着一切的发生却无力抵抗。
杀!
看着别人对自己伪善的微笑,哪比的上看别人对自己露出畏惧绝望的表情有趣?
余近睁开双眼,他的双眸在某些角度下来看,竟然像干涸的鲜血,是暗红色的。
他看向麓野。心里知道不行,起码现在还不行,他没有把握将麓野彻底纳为自己的炉鼎,现在做出什幺事的话,不过是打草惊蛇。
麓野拥有强大的力量,他想要完全掌控这股力量,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安心。
麓野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作。
他感受着余近的疯狂,渐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虽然不知道契机是什幺,但毫无疑问,余近的“魔性”更重了,作为一个魔修,这自然是好事。
他原本以为余近曾经身上发生的那些事能泯灭他的善良,但很显然,余近本身确实是个好人,除了对孟樱殊,他其实还是以前那个柔软温和的少年。
但这样不行。
余近的身体已经不能够再修道,他只能作为魔修活下去。但一个魔修,没有杀心与狠毒,是成不了大器的。
所以他用最残酷的方法去锻炼余近,而对方心性坚韧,也确实撑了下来。
可这还不够。
魔修身上的杀戮之气,只有现实中的鲜血能够满足。而当鲜血越来越多,余近的心肠才会越来越冷硬,也越来越入魔,真正的成为一个“魔修”。
到时候上天入地,再没有人能够禁锢他。
麓野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但他活了太久的年头了,自然发现余近眼里对自己微末的算计。
但这又有什幺关系?
身为魔修,本来就应该想常人之不敢想,杀伐果断、自私自利才是。就算哪天余近真的杀了自己,麓野恐怕也只是抚掌大笑,赞叹一个“好”字,这证明余近有那个能力,魔修比道修更加崇拜与尊敬强者,所以能死在一个比自己还要强的人手下,对他来说是种荣耀。
尤其这个魔修还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那不是更有趣吗?
麓野轻轻笑起来,他上前拉住余近的手,眼睛看向余近。他的笑容如同孩童般天真自然,而在他的外表之下,也是如同孩童般的残忍。
这正是他与余近不同,麓野是天生魔头,也就是说,他生来没有道修所谓的是非曲直的观念,就像一个纯粹无邪的孩子,对生命漠然,一切行事全凭喜恶。
但这样的他,有种别样的美丽,余近回握住麓野的手,不禁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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