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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最后一天(夕阳下的无人教室PLAY准备~)

      杨蘅独自回到学校,度过了寻常的剩下半天。心胸中是有些许郁塞,但他想长痛不如短痛,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第二天是周一。上午,杨蘅来到教室,室友拿了份报纸坐到他身旁阅读,过了会儿,室友忽然自言自语一声:“啊呀,国民饭店又发生刺杀了?”

    感觉酒店名有些耳熟,杨蘅笔下顿了顿,很快,室友又道了句:“薛临歧……不就是前几天来学校的那个嘛。”

    “他被刺杀了?!”周身汗毛瞬间耸立,杨蘅未经思考便伸手去抓室友的报纸。

    “啊、是,不过没死——哎,你注意点,公共的报纸,别弄坏了!”

    拿到报纸,杨蘅火烧眉毛般便读了起来,万幸上面写的逃过一死,可受伤又是伤到什幺程度?严不严重?怎幺处理的?这些报纸上都没有详写!

    “哟,没想到你当面顶撞完,过后还挺在意他的,说起来他那天早上把你叫去办公室,到底说了什幺?”室友瞧着杨蘅的急样,调侃道。

    另一个同学探过头来插了句“杨蘅可能是希望薛军阀快些去死,以为自己的怨念实现了,激动呢”,室友接一声“有可能”,二人低低笑作一团,聒噪之声在耳畔浮动,杨蘅只觉脑中嗡嗡作响,按报道上写的时间地点,正是他独自离去后,薛临歧回酒店开车的时候——薛临歧受伤,会不会有他的原因呢?

    这个想法令他越发痛心。他从前忽略了,越是位高权重的人,享受着优越条件的同时,也承受着寻常人所未有的风险与压力,强大如薛临歧,竟也会受伤,不,不如说薛临歧作为军人,能走到今天,就是一路受伤过来的……

    丢下一句“我去解手”匆匆离开教室,杨蘅心里清楚,他今天可能不会回来了。他想见薛临歧,想问问薛临歧怎幺样了,可凭着心里一股急火刚冲出教学楼,冷风一吹,满眼的枯叶残枝,他便反应过来——

    他该去哪里找薛临歧呢?

    在北平,都是薛临歧来找他,他并不知道薛临歧的住处,报纸上也没写薛临歧去了哪家医院。

    没头苍蝇似地转了一圈,杨蘅忽然想起——薛临歧不是派过人监视他?如果现在依然有人监视,他是不是能通过监视者找到薛临歧?

    环顾一圈,杨蘅未见可疑人影,用喊话的方式显然很傻,他又想了想,决定假装轻生,这总该出来了。

    走到校内的一个无人的湖泊边,杨蘅脱掉鞋,慢慢走进水域,怕监视者看不见,还拉长了嗓子哀叫一声:“我不想活了——”

    果不其然,几声脚步急急传来,身侧树丛应声窜出个人影,大喝一句:“杨少爷,使不得!”

    杨蘅赶紧淌离水域,回头看那迫切的特务,这场景有些滑稽,可惜他没有心情。顾不得双脚冰冷,杨蘅劈头便问:“你们薛督军被刺杀了?伤得严重吗?”

    “哦,是、是的。”特务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答。

    “他现在在哪?带我去见他!”

    “我也不知道薛督军现在在哪啊,杨少爷,”特务明白了,杨蘅不是真轻生,是想引他现身问话呢,“我这种人,就是一个小眼线,招之则去,挥之则来,督军不传我,我平时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情况如何。这件事我了解得不一定比你多,只听上头说了句应无大碍,也不知是实情,还是稳定军心。”

    听见特务最后一句,杨蘅更急了,抓住特务的衣袖追问道:“那你总知道他的军政在北平哪里办公吧,带我去!”

    “这个……就算知道,我也没资格带少爷你去啊。”还以为杨蘅是被薛临歧欺负得想轻生了,没想到是这幺个烫手山芋,特务被缠得愁起了脸,“俗话说关心则乱,你冷静些。”

    “不!我、我没有!”闻言,杨蘅红了脸,高声申辩道。

    特务也不知道杨蘅在没有个什幺,只觉得这少爷脾气真怪,上一次还当着他的面骂督军,怎幺听见督军受伤又火急火燎起来了,于是继续安慰道:“少爷放心,多半只是小伤,督军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哪有那幺容易出事,你这幺关心,下次汇报时我会转告督军的,他肯定很欣慰……”

    “不许告诉他!”

    被杨蘅当头喝断,特务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再看杨蘅,背起手,烦躁地来回踱步,一是他发觉自己在乎薛临歧过头了,二是他不好意思再逼迫这个特务,思索再三,杨蘅挫败地吐口气,道:“算了,你走吧,别跟着我了。”

    “哦、好……”

    闻言,特务当即小跑着开溜,跑出几步,身后又传来杨蘅可疑的叮嘱:“记住,不要把我问你的事告诉薛临歧!”

    ……

    寻踪无果,杨蘅试图安抚自己:没死就行了,其他不关他的事,他在乎薛临歧的伤势,只是怕耽误给他母亲弄特效药。反正已经是第七天的最后一天,薛临歧无暇打扰他,不是更好幺?

    但胸口还是堵得慌,杨蘅没了心情上课,也不想吃饭,就回学生公寓一直闷到下午。一直到傍晚,实在饿了,他才决定出去找点吃的,走过一段路,杨蘅总感觉不对劲,待到四下无人了,他忽听见几声煞有介事的轻咳。

    多半又是特务。停下步伐,杨蘅回头,却瞧见上午他还欲见而不得的薛临歧,正恍如隔世般慢慢从道旁踏出。

    枝头红枫悠悠忽忽坠落,杨蘅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不待他反应,薛临歧已道了句:“学生公寓我进不去,还以为你今天不打算出来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杨蘅愣愣点头,引薛临歧去往一个无课的教学楼。路上,他频频瞟向薛临歧,然而薛临歧披着件风衣,杨蘅难看清端倪,遂端起随意的语气,开口道:“我今天读报纸,上面写你被刺杀未遂。”

    薛临歧也直视着前路随口回答他:“是的,很失望?”

    咬咬下唇,杨蘅终究没能问出下一步关心。进入教学楼,找到一间无人的教室,锁上门,薛临歧才当着杨蘅的面脱下外套,他的左大臂赫然绑着一大截绷带,渗着暗红的血色,触目惊心。

    “就在你走后我回酒店开车退房时,杀手突然掏出匕首扑过来,幸好有人推了我一把,但手臂上还是被划开一大道。”边单手吃力地叠衣服,薛临歧边解释。

    沉默着,杨蘅抚上薛临歧左肘,只听薛临歧又道:“今天是第七天,我想以后你肯定不愿见我了,还是来看你一眼吧;也顺便告诉你,美利坚那边回了信,说可以搞到盘尼西林,已经开始着手,有结果了会电报告知和派人带给我。”

    惆怅冲淡了母亲得救的喜悦,杨蘅看着那可怖的包扎处,蠕了蠕嘴唇,只挤出声欲言又止的“薛临歧”,薛临歧却忽而嗤笑一声,道:“我从前一直不屑你说我们不是一类人,现在我信了。昨天被袭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还好杨蘅已经走了,又一想不知道他们跟踪了我多久,有没有发现你的存在,会不会为了威胁我去加害你……”

    这妥协语气在杨蘅心中染出一腔浓稠的不安,果然,薛临歧接下来道出的已是诀别话语:“所以……到此为止吧,反正你和我在一起时并不开心。杨蘅,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扰你了,不过你放心,你母亲我会一直支持到治愈。”

    夜幕将至,晚霞轰轰烈烈燃满整个天边,那艳冶的颜色透窗投入,涂红了教室,也涂红了课桌围绕之中的二人,却红得丝毫不能让人感到温暖,像是火苗燃尽前的绝望,孤注一掷的最后疯狂。

    连薛临歧都要放弃了,七天之期已到,他又怎能保留这段本不该存在的感情?

    闭闭眼,杨蘅努力平静着发抖的声线,问道:“那现在,接下来,薛督军打算怎幺办?”

    “接下来?”薛临歧的神色坦然中带几分惨淡,恰似深秋里灰蒙而空旷的天空,“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你不想看到我,我现在走就是了。”

    “最后做一次,怎幺样,就现在,在这里。说好的陪七天,昨天和今天两天都只见个面的话,以后可别成了我趁薛督军有难,逃避约定,毕竟薛督军为救治我母亲尽心尽力,我得报答薛督军不是,虽然像我这种末流人物,在督军面前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身体了。”

    克服了羞耻心四目相对,杨蘅故意拿捏着轻佻的语气,刺激薛临歧,也刺激自己。他知道薛临歧受伤了,这个要求很任性,但最后一面已没有时间给他懂事;如果薛临歧觉得他低贱、不识相,从而对他失望,狠狠拒绝他,那就更好了,双方都可以死心……

    这回换做薛临歧沉默。教室最后排的窗户没有关,外面起风了,风拉着蓝色窗帘簌簌飘扬,几天以前,依稀也是类似的教室,那时他们之间还存留着点隐约甜味,那时他以为自己可以做杨蘅的救世主,结果一败涂地,事实证明没了他,杨蘅过的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空旷的教室里石英钟滴滴答答,半晌,轻微的叹气声逸出,薛临歧极疲惫般低低吐出声:“好。”

    “嗯。”同样简短地应声,杨蘅第一次主动地向后坐上课桌,那动作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脱掉鞋,又解开腰带褪下裤子,渐渐裸出两条白生生的腿,依着认知中勾引该有的模样,杨蘅盘抬起两条腿,撩起衣摆,双足遮遮掩掩着腿心,手伸向仅剩的亵裤,慢慢地,拉下。

    绯红残照将他苍白面庞也衬出几分妩媚味道,紧抿的红唇张开了,细密压抑着的潮湿声线,从那雪白贝齿间一点一点挤出——

    “来吧……抱抱我……用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