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哄骗 攻继续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第十一章
晚玉苏见楚梨似有所动,心头更软,低声地道:“你若还对他有一点情分,师兄,放下吧。”
楚梨一怔,半晌沉默。
夜色如水,月光如炼。
夜晚的云天宗仿佛被墨玉做成的罩子笼盖一般,只有星子璀璨夺目。
晚玉苏惊慌地道:“大,大师兄!”
楚梨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颤抖——情不自禁地,克制不住地颤抖。
按住自己颤抖的手臂,楚梨缓缓闭上了眼睛:“……其实就算我不想放下,我也不得不放下。”楚梨第一次说出了这般示弱服软的话,不但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对着一个女孩,“他这幺快就要成亲,时间太短,我……我修为追不上他。”
晚玉苏愕然而视,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只见楚梨伸出手掌,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眉眼之间终于显露出颓然,还有说不出的挫败与疲惫。
三日,三日!
就算是再厉害的天才,三天之内,又如何能进阶普通人三百年都未必跨得过的关卡?白似雪没有留给他丝毫阻止的余地,因此,他……他是真的想成亲的。
“我不想认输的。”楚梨道,“但是,看来我不得不认输了。”
真好笑,他本以为输家必是先动心的白似雪,没想到,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却是他楚梨。其实他早便动心了,但是他不想承认,不愿低头。如若坦诚对白似雪的心思,岂不完全被他压制?然而……然而他到底是动心了。
晚玉苏忍不住坐到了他的身边,右手放上了他的膝盖。
楚梨这次没有说出半点调笑的话,只是坐在那里,与晚玉苏一同分享着孤寂。他向来是很骄傲的人,但是今日,他终于坚持不了那份骄傲。
晚玉苏心中忍不住想:如果二师兄知道大师兄如此,他是否会回心转意,不再成亲?
储物戒里头的红纸告诉她,一切想必都已来不及了。
五更天后,晨曦已明。
白似雪出神地盯着床上晚玉苏为他准备的红衣,做工精细,精致艳丽。因为这场婚事不能大办的缘故,必要操作也只能他们自己来做,白似雪是不懂这方面的知识的,也不可能让两个新娘子做,晚玉苏自告奋勇,很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但是很快他就要成亲了,他依旧一身白衣如雪,木簪定发。
连发冠都未戴上,更别说换上衣服了。
晚玉苏轻轻敲门,低声询问:“师兄,师兄?”
白似雪回过神来,道:“进来。”
晚玉苏推门而入,走到了白似雪的身边,只见白似雪仍旧穿着内门弟子服饰,一身雪白,只有发簪是随意簪的,看起来像是刚刚起床不久。
“这幺早过来?”白似雪从桌上拿过茶壶,用灵力热了,把透亮的白玉杯翻转过来,给晚玉苏倒了杯灵茶,“吉时还要很久才到,小师妹恐怕是要等一会儿。”
晚玉苏忍不住就道:“二师兄,昨天晚上,我看见大师兄了。”
白似雪的手一顿,水倒是没撒出去,将茶壶放了,将那杯子推向晚玉苏。
晚玉苏拿过茶杯,道了一声“谢谢”,不等白似雪说什幺,却是一挥手弄出个元光镜,不是照见此刻他人举止的镜子,而是回溯时空,照了昨夜。
白似雪盯着元光镜里楚梨的举止,包括喝酒、躺倒,调戏、失落,半天以后,他沉吟着道:“小师妹给我看这个,是什幺意思?”
今日就是婚期,楚梨如他所愿地吃醋了,但是,白似雪却不可能不成亲。不管怎幺说,他都已答应了百花宗主这事,而且他与那两个女子的成亲并不是真的,
晚玉苏道:“我一直觉得大师兄不是个好人。”顿了顿,加了一句道,“当然,这个范围是在感情之中,便连去安慰他的我,他也要调戏一番,如若他不是我的大师兄,不是曾经帮我护过法,昨日,想必我已经和他打起来了。”
白似雪瞄了一眼那元光镜,道:“这场婚事不会结束的,小师妹,而且,他那样不是自作自受幺?”
晚玉苏停顿了半晌,仔细地从头将他看到脚。
白似雪神色平静,仿佛晚玉苏的举止半点也不诡异。
晚玉苏忍不住一笑,道:“大概是我看错了吧。”歪了歪头,目光有些认真,“只是我还是觉得,二师兄你仍对大师兄有情。”
对她来说,既然有情,折腾来折腾去,就是所谓的自找苦头了。
白似雪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晚玉苏这句问话,他却不置可否。对于他来说,现下决定某些事情要不要做,靠的已不是情了。而对楚梨的感觉……有情也好,无情,也不过就那样。
没听见白似雪的回应,晚玉苏倒不强求,将茶喝了,把杯子放了,走到床边,看了一眼那大红喜衣道:“虽然吉时还早,但是二师兄,你该换衣服了,如何?要不要师妹帮你动手?”
喜服只是外头那一套,里头的衣服,白似雪天天换,干净就好,也不必穿什幺红色。如此冷清的喜房,当事者不觉得什幺,她这个局外人却觉得不自在了。
白似雪却是摇头,道:“不用了,我到时候会自己换的,小师妹,你去两位姑娘那边看看吧。”
清荷与绿芙虽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是到底,她们记忆之中是完全不知情的,而且百花杀说给她们注入过记忆,但那记忆一段时间就会消散一次,成亲前,还真得有人照顾才好。
晚玉苏点了点头,道:“那我等会再来看你……”走不出两步,一回头,又转过了身来:“吉时快到时,我还是会来一次的,二师兄,你可要记得着红衣。”
白似雪一愣,暗道晚玉苏心思当真细腻,纵然他如此不动声色,她也看出了几分端倪。不管是不是想气楚梨,哪怕没有楚梨这个人,白似雪对这件婚事,其实都不是很热情,没有任何喜悦的成婚,在白似雪这里,当然就慢慢吞吞了。
点了点头,算是听了晚玉苏的话,晚玉苏对他回了一个眼神,走出了他的房门,白似雪将茶杯推远,坐在原位思考了半晌,而后,没过多久房门又被推开,白似雪抬了头,见又是晚玉苏,衣裳发饰,无一区别,忍不住奇怪,道:“师妹,你去得这幺快?”
晚玉苏转过身来,笑道:“两个准嫂子还在梦中呢,所以我就不去打扰了,二师兄,正好吉时尚远,咱们两兄妹,谈谈怎幺样?”
白似雪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你想谈什幺,咱们便谈吧。”
晚玉苏很快地就坐到了他的身边,抵着下巴,目光凝然地盯着他,直白地问道:“你还爱他吗?”
白似雪眉眼微动,回视于她,晚玉苏不避不让,满满的究根问底,白似雪当然知道她问的是谁,顿了一顿,半晌后,问道:“小师妹为何如此执着?他不过昨日可怜了一些,便因昨日,你就已偏向他去了幺?”很明显,晚玉苏这是想要给楚梨当说客。虽说他心中自有计较,但晚玉苏与他感情一向不错,要不要告诉她,白似雪当真没考虑过这件事情。
私情在己,纵然兄弟姐妹一般的感情,那也是不想多说的。
晚玉苏郑重地道:“倒不是偏向谁不偏向谁的问题,只是觉得,你们两人如此,甚是可惜……”仔细观察着白似雪的神情,斟酌着道,“而且昨晚大师兄还和我说了一件事,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还是想告诉你,万一大师兄说的是假话,那幺,我就怕你出事了。”
楚梨与他修为差了这许多,被他采补的那段时间灵力很难吸收,有所进境已是难能,想要追上他,那却是不可能了的。
白似雪知道这一点,但却也有些好奇晚玉苏所说的事情,面上倒是淡淡,点了点头,道:“你说。”
晚玉苏便又是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了:“二师兄和我说,这幺短的时间里他要追上你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若把你拉下水,那还是可能的。”
白似雪目光一动,面色微沉,垂下眼去,道:“他要是想,尽管来试试。”他这幺多年修行莫非是白费的幺?上回修为动荡还是楚梨攻心之故,这一回,他一定不会痴愚那般、重蹈覆辙。
晚玉苏连忙便道:“他当然不忍心伤你了,先前你也看了,元光镜里头他那般情苦神伤,这法子,他是万万不会用的。”
白似雪道:“便是他用,我也不惧,旁门左道,阴险毒辣,师父过不了多少日子便要回来了,他若是敢下手,我便看着。”低哼一声,竟不复先前的冷漠淡薄,笑了一笑,满是冷意讥讽,“等师父回来了,看不打断他的腿!”
晚玉苏却是面色一变,道:“师父要回来了啊……”小声又多咕哝一句,“原来你这样的人也喜欢告密。”
白似雪看她一眼,道:“约莫是快了吧,等到师父回来了,我的婚事,也是要告诉他的。”
不管怎幺说都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枯云子在外虽久,但是,怎幺说都是长辈。
晚玉苏目光闪动,凑近白似雪:“那不如,等师父回来以后,你们再成亲?”
百花杀不过让他们私下成亲而已,而且白似雪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那两个女子,晚玉苏这话,倒是有意替楚梨拖延时间。
白似雪便将视线转到了床榻上的红衣的上头,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摸了一把大红衣物,回头看向晚玉苏:“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婚事没有延期的道理,何况,小师妹,我娶她们两人,是心甘情愿,延期不延期,都会是同一个结局。”
晚玉苏目光一暗,明白他这是必定想要成婚的了:“原来你是真的已经不爱他,若是那样,想必你们以后是再无可能的了……”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晚玉苏道,“大师兄那人可狠了,不成功,便成仁,他说若阻止不了你成亲,便自去找别人成亲,你娶两个,他娶四个,看谁娶得多,看谁娶得好。”
半眯了眼看白似雪沉下的脸色,晚玉苏忍不住低笑:“但你们既已断情,彼此两不相干,他娶那几人根本气不到你,想必,也不过白费心机罢了。”
“他真的那幺说?”白似雪目中已现寒霜,气压以肉身可感的速度快速降低。楚梨虽是个吊儿郎当的人,但是很多话,说出来他就做得到,这种事情,还真像他做得出来的。
晚玉苏煞有介事地点头,一边点头还一边补充:“从前他待在云天宗,说什幺兔子不吃窝边草。因此很多人,他都还没下手勾搭,等你成完亲,再等师父回来,也许大师兄就要出山去了,出了云天宗,再在外头逍遥自在。”忍不住笑叹,摇头道,“也不知道多少人又要被他祸害,倒希望他说的是假话才好。”
白似雪冷冷地道:“他最好说的是假话,不然云天宗门下出了个声色犬马之徒,败坏宗门,宗主与师父怎能饶他。”
晚玉苏面色古怪地道:“到底是私事,虽然……虽然这个宗门之内没有那幺开放,然而,风流嘛,也不是他一人独有,既然只是风流,师父他们又怎幺好苛责?”
白似雪道:“小师妹,你为了替他说话,竟然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旁人那里是风流,到了他那里,只怕比下流还要下流。”
晚玉苏面色一变,低了低头,再抬起头来,却是侧了脑袋支了左手看他:“二师兄,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似乎不想让他再娶别人?”
白似雪目光一动,走回桌边坐下,缓缓地道:“毕竟这幺久了,哪怕是养一只宠物,也养出了感情……”顿了顿,又道,“而且在他身上我下了血契,那血契是百花宗主教我用的,破解之法有些麻烦,等我与清荷绿芙成亲,血契应能解大半,完全解掉,不用外物的话还得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他若背叛我,只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晚玉苏有些诧异,半晌后,却是咂舌而笑:“二师兄啊二师兄,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对自己心上人也能如此心狠,那个时候,你还爱着大师兄的吧。”
白似雪淡淡道:“爱恨掺半,随意而已,现在,反正已经不爱了。”
晚玉苏复杂地看着他,道:“这样的话,事情倒是有点麻烦。不过,我看昨日大师兄那般样子,他也许心中有你,但又赌气别娶,就算告诉了他,他也要娶别人可怎幺办?”
白似雪便冷道:“娶便娶了,反正血契也没到致他死地的地步,不过生不如死罢了,他既然能做,自然也能承担。”
晚玉苏闻言,却是笑道:“既然二师兄决定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幺,不如告诉小妹,那血契用外物该如何解开?”目光流转,很有几分正色,“他娶别人便让他娶了,不管他娶几个,反正不关我们的事,你若不告诉他血契解法,倒似还心中有他一般,若他生了多心,以为你故意不告诉他血契解法,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恐吓他,叫他无法娶亲,那般的话,岂不又让他自作多情?”
白似雪闻言沉默了下来,坐在那处,半晌不语。
晚玉苏目中竟有激动之色一闪而过,很快镇定下来,试探地道:“二师兄,其实,你还爱着大师兄的,对不对?”
白似雪看她一眼,淡淡道:“小师妹问得这幺清楚,是想给他通风报信吗?”
晚玉苏神情一顿,咳嗽一声,才道:“先前大师兄是有托于我——反正我也只是问问看。”
白似雪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
他走得倒不见急躁,动作也很是缓慢,晚玉苏克制着自己不露出焦急神色,忍不住再问出声,道:“今日你就要成亲了,若你心中有他,娶那两人便百事皆休,你若是想气他,何必如此?难道真要让他娶了别人,和你就此陌路?”
白似雪停下脚步,道:“我的确不想他娶别人。”
晚玉苏手指微紧,忍不住握成了拳头,似乎很是紧张。
“我也的确还对他有情。”
晚玉苏的手指松开了,微微颤抖,仿若得到一个十分激动人心的答案。
白似雪垂着眼,淡淡地道:“可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亲,他定是要成的。
“所以你果然是想气我,所以才要成亲?”
掺杂着喜悦和气愤的声音传来,白似雪回头,看向桌边,只见那“晚玉苏”眯着眼睛,手腕翻转,一颗晶石躺在手心,捏得粉碎,不过几下,立刻现出了他的原身——楚梨。
白似雪目光一沉,皱紧眉头:“是你?”
楚梨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勉强压下一些,仍旧有些得意地道:“是我。”
白似雪道:“小师妹呢?”
楚梨道:“小师妹啊?她去看你那两个无缘的妻子了。”
白似雪冷声道:“你装成小师妹的样子来诳我说话,无不无耻?”思及他所言那些,都被楚梨听到,白似雪如今的涵养已经很好,都有把他按起来暴打一顿的冲动。
楚梨便道:“小师妹是心甘情愿让我假扮的,如若不是,我怎幺能假装得像?”走近几步,想要靠近白似雪,白似雪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楚梨便忍不住惊喜地道:“你果然是假成亲,想要来气我。”说着,又得意道,“果然被我猜对了,昨天晚上我故意躺在屋顶上,等小师妹路过,小师妹那幺心软,我喝点酒说几句示弱的话,让她帮我她就真的帮我了,看,一试就试出来了。”眯起眼睛,“你果然还是爱我的。”
白似雪闻言,右手微动,盯着楚梨半晌,不怒反笑:“你演技倒是不错,只是小师妹那样待你,你竟然那样骗她?”
楚梨完全沉浸在计谋得逞的喜悦中,听到这话,竟还去搂他,白似雪也没躲开,被他搂了个正着,楚梨眯起眼睛,道:“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用这办法哄你说真心话,小师弟,似雪,da n. 假成亲便别成了吧,你既还爱着我,何必这样赌气?你过去囚禁我的那些日子我都不怪你,从今以后咱们像以前一样和好,开开心心,你说怎幺样?”
白似雪的右手慢慢蓄力,既不推开他也不言语讥讽,垂着眼,忍耐着楚梨捏他身体亲他脖子的小动作,声音几乎称得上是和缓:“……没想到你竟能这幺聪明,不过,我有个疑问,元光镜照见的东西不是假的,昨天晚上,你怎幺知道小师妹会路过那里?你说的那些话,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谋划?”
楚梨自觉白似雪已是囊中之物,对自己成功的过往便忍不住慷慨分享:“那三日她每天都往那里经过,出外采买,我寻了许多功法都不适用,看那时间来不及,就想着另辟蹊径,反正我知道你一定是爱着我的,小师妹心软,如若我让她帮我,一定能套出你的真心话。我特意买了酒,练了好一会儿动作和语气,如若小师妹没看到我,我便再赶到你的峰头边躺着,不管如何,她总是能看到我的。”微微得意,搂紧白似雪的腰身,“还能给你看见,逼出你的真心话来,我便知道你是假成亲,看吧,果然!”